这是用满语喊的,孙三财虽听不懂,却也明白对方态度不善,忙又喊道:“自己人!自己人!大清万岁!”
马车与两匹马并驾齐驱,阿布林回头喊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俘虏,被捉来干活,太累了,想逃,没有户籍。”孙三财大喊道,因担心对方听不懂。
“杀了他们,抢马。”张嫂又喊道。
阿布林却道:“我相信他们。”
说着,他转头看了孙三财一眼,很有默契点了点头,喊道:“太累了!”
两人眼中才露出惺惺相惜之色,“噗”的一声响,一箭袭来,将孙三财背后的同伴射死。
马车已奔到城门附近。
“不许放箭!不然我杀了他!”阿布林连忙将宋文华拉了出来。
“噗”的一声响,又是一箭射来,毫不犹豫将孙三财的一个同伴射杀。
“不许再放箭!”阿布林怒吼道,把手里的宋文华提高了些……
“开城门!不然我杀了他……”
乌云遮住了月亮,天瞬间暗下来。
张嫂、阿布林、孙三财等人抬头看向城门,目光中隐隐透着期待。
~~
小柴禾皱了皱眉。
今夜,对他而言最难的不是拦住这些细作。
相反,最难的其实是放跑他们。更难的是放跑他们、并且救回宋文华。
小柴禾现在只要一下令,城墙这边就有几名火铳手能击毙这些细作,还能确保不伤到宋文华。但如此一来,情报就送不出去了……
而要送出情报,现在开城门是最后的机会,再耗下去却要还让对方逃走的话,未免太假了。但如此一来,宋文华就要被带走了……
换言之,小柴禾得要在‘放出情报’和‘救回宋文华’两件事当中做一个选择。
他有些犹豫,后悔没有想禀报王笑。现在这个选择,只能由他做了。
“开城门!”小柴禾挥了挥手。
“大人!不可啊……”
“听我的,开城门!”小柴禾吼道。
这一刻,莱州西城城头,数不清多少官兵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大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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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刚才,有多少人跑来告诉我,我新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大草包吗?”
仅一刻钟之后,王笑已上了城头。
他觉得有些荒谬。
原本这一晚他处理着枯燥的公文,心里抱怨这热闹不属于自己。结果现在热闹来了,偏偏丢了宋文华。
小柴禾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王笑不悦的脸色,低声道:“卑职无能,请国公治罪。”
“你们都下去吧。”王笑向旁人吩咐了一声。
等别人都下去,他亲手扶起小柴禾,道:“此事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事发突然,还能保证把情报送出去。”
“但卑职……”
“别的不必多说,去把宋文华救出来。”
话到这里,忽听城下有人争执,王笑转头看去。只见一对父女正在官兵面前哭求。
“把他们带过来,问问什么事。”
“是。”
不一会儿,那对父女被带到。
“草民黄丁卯,见过国公爷。”
“说吧,何事在此哭闹?”
“草民的儿子追着那奸细跑了过来,接着就不见了,草民为了差爷,都说没看见……”黄丁卯大哭起来,“要是小木已经死了,求官爷们告诉草民一声呐……这大活人怎么能突然就不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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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竹溪县,父母健在……
接着,他睁开眼,只见外面天光大亮,自己浑身被绑着,身处一个山洞。
“阿布……”
他抬头看向阿布林,问道:“喜儿救出来了吗?”
“蠢小子,还不知道爷是谁吗?我是大清朝的勇士!”阿布林说着,伸手一巴掌抽在宋文华脸上,又骂道:“叫你在爷面前傲。”
宋文华愣了一下,沉默下来。
换成两年前,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也许会很气愤。但现在,只觉得人活着总有遇上坏人的时候,倒也能平静处之。
只是还有些担心喜儿……
他目光再一转,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嫂。
“她也是被你捉来的吗?”宋文华又问道,“她身上的伤口感染了,我给她治一治……”
“蠢小子,这是我的首领,能让你治吗?”
“你不说,我自然会治。为何又要说出来?”宋文华反问道。
阿布林一愣。
宋文华又道:“不过,现在我也能给她治。”
“爷要是信你才是鬼了……”
“要不治,她会死的。”
阿布林大怒,骂道:“你少给我玩心眼。”
“让他治。”张嫂忽然说了一句,努力支起身坐起来,嘴唇已然发白。
……
过了一会,阿布林采了草药回来,宋文华烧了匕首,仔细地剃着张嫂腿上的烂肉,阿布林警惕地在一旁盯着他。
张嫂痛得哼了哼,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医者仁心。”
“呵……你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放了你……”
宋文华想了想,忽然道:“我问国公爷,为什么要打仗,他说打仗是为了和平。我不太理解,我觉得和平就是和平,打仗就是打仗。”
他不是善言辞的人,说着说着,像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好轻声又说道:“我想不通这些通理,好在我不是官,我只是大夫,大夫治病救人,如此而已。”
张嫂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宋文华说道:“好了。”
他站起身,正要放下匕首。
有人走进山洞。
“两位壮士,小的去前面打了一只野鸡,好不容易……”
宋文华面色一变。
这一瞬间他愣愣看着走进门的人,浑身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宋文华瞳孔里映着孙三财的脸,他长得凶恶,脸上满是横肉、缺了一只耳朵……
“大夫杀不得吗?大夫能把我的耳朵粘回去吗?”记忆呼啸而来。
宋文华大吼一声,手中的匕首狠狠向孙三财捅去!
“你还我爹娘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