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他摔下马,紧接着小柴禾就跃到他前面,按着他的肩不停说道:“宋大夫,你快喊‘放她走’,快喊!”
此时终于放跑了建奴细作,小柴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不容易啊。”
宋文华不是多事的人,问了一句,见小柴禾没有回答也就不再追问,一被松绑就马上给刚才冲出来拉着马尾的人治伤。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身子,发现这人却是黄小木。
小柴禾看着黄小木,叹道:“多亏了这小子,躲在马车底下,一路上给我们标记了细作的位置,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他说着,蹲下身往马车下面看了一眼,嘴里“啧啧”了两声,又道:“这车底可不好捉,这一路贴在车底过来,得要能吃大苦……”
宋文华听着这些,急得红了眼。
马匹力气极大,被踹上一脚难免要伤了内脏,也可能当即毙命,他不敢大意,仔细处理着黄小木的伤势。
他发现,自己还是治病救人时,比杀人报仇时感到心安。
太阳从西山落下,宋文华给黄小木治了伤,一抬头,仿佛看到父亲宋译在余晖中回头看着自己,扬了扬手里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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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担心赶路牵动黄小木的伤势,宋文华带着黄小木在荒野上又歇养了一天,接着才慢慢启程回到莱州。
黄丁卯已从官兵那得知儿子受了伤但没有性命之忧云云,这天早早带着一家子等在城外。
待见到黄小木这样重的伤,黄家三人都极是心疼,哭了一会儿,只见有国公亲卫过来,道是国公爷要见黄小木一家。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面见国公算是天大的事了。黄丁卯心中忐忑,刚才对儿子的心疼气愤瞬间又转化为得意。
穷人家的儿子,吃点苦受点伤没什么,小木这次是立了大功了,要是被马儿踹上一脚能换来一个安稳的生活,也是值……
心里这般想着,黄丁卯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牛娟则是时不时回头看看黄小花,牵紧了闺女的手。
她一个寻常妇人又不知虢国公是驸马,担心要是国公爷看上了自己家闺女,抢到国公府里可怎么办?
当然,要是能给个名分,那也是很好的……
一家子各自想着有的没的,到了府衙,黄小木的担架被放在大堂上,宋文华则是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过了好一会,就在他们等得渐渐不安的时候,王笑进了大堂。
在黄家人眼里,眼前的国公显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于是甫一见面就是五体投地,激动得话都说不上来。
黄丁卯只觉得只见这一眼,自己差点也愿意为国公效死了。
这自然不是只是因为俊美,实则是因为气度,更多的则是权力地位带来的光环。
王笑和黄家三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对黄小木却是挺感兴趣,抬起他的手看了一下,见上面的指甲都烂了,却是他为了捉住马车留下的伤。
“年幼轻轻,心志却是不凡。”王笑赞了一句,又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黄丁卯在旁边一听,心中激动非凡。
——儿啊,要点银钱、要点粮据,或者让国公封你一个管事当当啊……
黄家一家子屏息以待。
黄小木激动起来,道:“国公爷,小的……小的想从军……”
宋文华心中正为黄小木暗叫了一声好。
果然是少年志气!
忽听堂上有女子呼道:“爹!爹……宋大夫,快来看看,我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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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
深夜,萨马拉闪身进了破庙。
“你去哪了?塔娜死了你知不知道?”
张嫂马不停蹄赶回来,脸色很差,闻言讶道:“塔娜死了?怎么死的?”
“我打听清楚了,因为被王家的婆子欺压,她没沉住气,在王家杀了不少人……”
张嫂默然了一会,叹道:“此事怪我。”
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抛给萨马拉,道:“这个给你,以后别再来烦我。”
萨马拉拆开一看,脸色大变,惊喜道:“你怎么拿到的?”
张嫂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萨马拉听着,眼中疑虑渐渐散去,道:“不愧是其其格。”
他将情报收好,又道:“我今夜就北归,眼下你的身份也暴露了,不如随我投奔睿亲王,凭这次的大功,必得睿亲王重用……”
“没兴趣。”张嫂淡淡道:“我做这些是为了大清,不是为了你们。”
萨马拉又劝道:“你带来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等回到大清,许是还要受到娘娘责备,而且……”
话到这里,张嫂人已从窗户中跃了出去,顷刻不见了身影。
萨马拉摇了摇头,骂道:“不知好歹。”
怀里揣着情报,他没心思再惹别的事。连夜赶到据点,写了一封秘信,入出信鸽。
秘信上全是满文数字,需要对应某本书籍才能看懂。这是大清细作从王笑手上学来的传递情报方法。
放出信鸽之后,萨马拉安心不少,又牵马到了城门边,待到天亮,拿出高兴生的令牌,出了城,向北奔去。
城墙上,小柴禾眼眶发黑,因为担心事情再出纰漏,他亲自跟着张嫂从莱州又跑回济南。
到现在,这差事终于算是办完了……
但差事虽办完了,却也留下了大麻烦——王家死了不少人。
为了崔老三,小柴禾还得再去王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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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
崔氏那天确实是被吓得不轻,这两天还没缓过来。
崔嬷嬷、纪嬷嬷,那是从小把她带大的两个人,是她的智囊和主心骨,如此两个嬷嬷就这样死了,还死得那样惨。崔氏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说实话,要是老爷王康死了,她未必能有如此伤心。
然而,烦心事还不止这些。
崔氏发现,自己不止是少了两个心腹,现在就连王宝也不再听她的了。
她想给两个嬷嬷家里多发些银钱,竟然被王宝挡了回来。
“母亲,这次家里死了这么多人,你就给两个嬷嬷发,这不是厚此薄彼吗?若都要发,又得多少银钱?这府里的银钱常在大嫂手上,抚恤下人自然有常例,我们何苦贴自己的银钱?”王宝趴在一副担架上,苦口婆心地劝着。
崔氏躺在那,正拿毛巾敷着额头,闻言不可置信。
自己这儿子向来对这些事不关心,如今竟管起自己怎么使银子了?道理还一条一条的?
“这话,莫不是你媳妇教你来说的?”崔氏支起身子问道。
王宝脸色一变,喃喃道:“母亲,你就安安心心养病不成吗?”
“好你个白眼狼,娶了媳妇才两天功夫你就忘了娘?!”崔氏喊道:“为娘什么意思你不懂吗?发生这样的事,当然得怪王珰把那样的凶徒带回来!他们却嚷着说是崔嬷嬷把人逼急了……我不给崔嬷嬷封一大笔抚恤,别人还怎么看我?”
王宝急喊道:“母亲你就听她的不行吗?!何苦要叫儿子为难?要不是你平日里不好好管教崔嬷嬷她们,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娘,我告诉你,这事不能怪西府珰哥儿,就得怪崔嬷嬷……”
“你!你……”崔氏猛然大哭起来,指着王宝嚎道:“这话……这话也是你媳妇教你说的?”
她抚着心口,重重吸了两口气,道:“连亲儿子也这样,老身不活喽!不活喽……”
没想到如今王宝连这套也不吃,挥了挥手,对两个仆妇吩咐道:“把我搬回去。”
“不许走!”崔氏大喊:“今天必然把话给我说清楚。”
王宝四下一看,压低声音道:“母亲,我求你别闹了,娘子那是会砍人的,儿子是真怕她呀。我告诉你,她和二婶讨要了一笔银子,这事她站在二房那边,你别再闹了,我已经答应她了。”
“什么?”
崔氏眼睛一瞪,惊道:“哪有这样当儿媳妇的?为了银子,连自己婆婆都不帮?”
“她给过你机会的……”
母子俩说到这里,门外有人通传道:“少爷,锦衣卫柴大人求见。”
“不见!”崔氏喊道:“告诉他,我宝哥儿受伤了,见不得客。”
吩咐完,她低头对王宝道:“这人必是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话音未了,王宝已向问外喊道:“慢着!你先不要去回话。来人,抬我回去。”
“宝儿,你要干嘛?”
“我得问问我娘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