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驿也能替我们传信,真好。”
“如今山东到河北的官道也在整修,等修完了,快马两日就能到呢。”
“代写信件的这边!若是要给从征的将士递家书,到那边递信,可统一送到军营。”
“我兄长已转到赵县任武官了,不在营中了,信是这边递吧?我给他寄个大袄子……”
济南邮驿铺门前一派热闹景象,门口挂着个大牌子,上书“驿用于民”四个大字。
下面还有几行小字,依次是“严厉打击驿政不正之风”,其后又是“官员不得私用驿马;禁止加征驿银;驿差勒索敲诈者严惩不怠……”
一个家仆打扮的少年揣着几封书信,在人群外看了看,默默排到队伍后面。
有驿差眼尖,第一眼就注意了这个小家仆,忙上前低声道:“是五公子要递信?小的先给你安排。”
那小家仆瞄了眼前方的牌子,低声道:“不必了,只是少爷的私信,出门前少爷特地交待过,让我别给他添麻烦……”
又等了好一会,终于排到这小家仆,他上前把信递了,数了铜板放过去。
“一封到真定,两封到德州,三封到莱州,一封到济宁……呶,给你,七十文。”
“到真定的三十文,你需再添二十文。”
“哦,好。”
桌案后的老吏板着脸一扫,把铜钱收了,拿起那封到真定的信就拆。
小家仆急道:“不是,你这是做什么?”
“出山东的信都得拆阅。”老吏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末了,他目光落在信末尾的‘保举入讲武堂’几字,眼皮一跳,又镇定下来,一副老子谁都不怕的表情。
小家仆也无所谓,拆了就拆了吧。
老吏有些得意,随手把信件归到河北路的篮子里。
那上面,中规中矩的字迹写着地址。
“真定府真定县隆兴巷苏宅,苏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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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巷,苏宅。
这里正发生着一场争吵。
起因是,关押在县牢里的八名重要俘虏被人劫走了。
“爹怎么能这么糊涂啊?!”苏简恨铁不成钢道:“那牢里关的可都是建奴小酋,两个额真、六个牛录,你这能让人劫走了?”
苏咏志来回踱步,长叹道:“这不是老夫马上要去巨鹿县上任、正在交接公务呢吗。这事,追究起来是新任县尉的责任……”
“不对!”
“哪就不对?这就是新任县尉的责任!”
“不对,爹你一点都不着急。”苏简盯着苏咏志的表情。
“老夫着急啊,很着急。”
“爹你明明不着急,知父莫若子。”苏简突然掀起苏咏志的衣袍,低头一看,道:“你果然还抽空试了你的新官靴!此事还有隐情,你快告诉我。”
苏咏志面色一变,一拉衣袍挡住靴子。
“别胡说。”
“那我自己想……城内还有锦衣卫上差,前两日才来找你问过县牢的情况,没理由无缘无故让人劫走了俘虏……锦衣卫入城,首先就是找黄知府问事,黄知府在沧州时做过国公的暗线……我知道了!锦衣卫要派人潜入京城,对不对?”
苏咏志正想端茶喝,惊得茶水溅了一脸。
“兔崽子,你还不快闭嘴!”苏咏志压低声音又道:“这是机密。”
苏简大喜,低着声音问道:“崔镇抚要去刺杀多尔衮?”
“你疯了才这么想,多尔衮护卫重重,汉人难以近身,如何能刺杀……不过是派几个眼线入京打探情报。”
苏简跟没听见一样,拳头在手掌重重一拍,自语道:“这是青史扬名之事!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
“闭嘴,你个小崽子,收起你这胡闹心思,乖乖跟我到巨鹿县磨砺两年,我告诉你,山东出仕不考八股,只考公务能力,这是你的机会。”
苏简道:“我不要像你当个没用的官,仕宦当作执金吾,我要像崔镇抚那样搅动天下风云。”
苏咏志大骂道:“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爹是什么人?书香门第,一县父母!崔老三什么人?原不过是京中放利钱的混混,你要学他?你要学他?气煞我也!”
“当时你要是不跑,如今何止是个小县令?叫你不听我的。小小的县令天下间有多少个?我告诉你,爹你百年之后,青史上不会有你只言片语。我不同!常山名士苏简,国家危难之际,迎王师入城,力挽狂澜于即倒……”
苏咏志大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简却是越说越起劲。
“你就算以后当上大官,史册也未必能记你一笔,古来高官多如海,我偏要做弄潮儿。我要随崔镇抚去刺杀多尔衮,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从此不仅是真定府,到时天下人尽知我苏简大名……”
“老夫最后告诉你一遍!崔老三没有要去刺杀多尔衮!”苏咏志一字一句吼道。
“爹,以后世人知你名字,只知‘苏简之父,苏咏志也’……”
“来人,把这孽障押下去!与黄家小姐成亲之前,哪都不能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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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王珰台启,自前次传书不过数日,回信尚未收到,然已不要紧矣。吾有一大事欲行,恐难与肥环成婚,此局势所迫,实非吾失信于人。家父迂腐,竟妄图阻吾行事。岂拳拳报国之心、披荆斩棘之意,安能受困?吾今去矣,如猛虎脱笼、鹰翱长空。待汝再得吾信之时,正是苏简名满天下之日!前路漫漫,各自珍重。”
“老爷,不好了!少爷不见了……这信,寄吗?”
“怎就能生出这么个怪胚……寄吧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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