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自称龙臣,站起身,感叹道:“这个乱世,人类尚且薄情寡义,你个小猴儿,却知晓重情重义,这样的家伙,世道不多了,我愿意收这样的小猴儿为徒。”
那猴儿,从大汉那里学了三年的棍法,学全了他的张狂脾气,一身匪气,滑头油嘴,然后又启程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恩师。”
那猴子压得声音,望着天空璀璨的繁星,放下手中长棍,轻叹道:“在很多年以后,再次返回佛山,我听到最初的师傅死了的消息,我在他满是杂草的墓碑上磕头……尽管那时,我依旧是妖族大圣,江湖上许多阴行大家奈何我不得。”
“我到处在佛山武林打听,原来,他与自己的宿敌齐昊森败北,但他,死得无憾。“
再说回开始。
那猴儿,离开了自己的棍法师傅,干干瘦瘦的身子,继续背上行囊前行。
它的生命还很长,它知道自己将要见过的生离死别要更多,自己必须习惯这些,它这一辈子,必须要有无数个恩师。
因为它的对手,在天上。
那个任何妖都尊崇无比的圣地。
它必须变得勇敢,坚毅,它现今所经受一切的苦难,都为了那不可思议的将来。
它继续行走,当时在一个驿站的茶亭里,看到一个上吊自杀的文弱书生。
猴子救下了他,问:你为什么想寻思?
“官场黑暗,我胸怀大志,一腔惊天动地的才情,无处施展。”那读书人说:“我不屈服某些权势,被打压迫害,落寞至此,不如寻死。”
那猴子沉默了一下,又说:“我与你一样,不屈服某些权势,不甘心做奴,我的妻子被抓走了。”
那读书人一呆。
“但是我都选择反抗,你为何不能呢?”那猴子把他救下,“我一个猴儿尚且如此,你生而为人,应当比我更加幸运才是。”
当夜,他们一人一猴连夜喝酒,相互袒露心中的苦楚,发现双方境遇,竟然有些类似。
很快,他们成了朋友。
第二天,猴子离开了,他继续行走大地,寻找高人名宿,到处拜师学艺。
可从这以后,两个本来联系不上的人,奇妙的命运,渐渐交融在了一起。
它每隔十多年,就回来看那姓吴的落魄读书人,带上自己结实的几个兄弟,一起喝酒,豪迈的大口吃肉,呆上几天,几个兄弟又默默离开。
这样过去了二十几年。
猴子已经拜了各方大人物为师,学习百家之长,变成了一方妖族大圣,名声倒也厉害,是当时阴人江湖的三大邪之首。
他和另外几个妖崇,拜了兄弟,立下大志,要打上天上,取了齐天大圣,平天大圣等诸多乖张的名字。
不少法师高人,都要抓他这个滔天妖崇。
而那吴书生,不同他们这些大妖,从当年的意气风发,彻底变老了。
他开始妥协了权贵,一些明代的官场门阀,也渐渐当上了地方的小官,可仍旧郁郁寡欢。
那天,猴子继续带着他的几个兄弟过来,在大院前摆了个桌子,一起喝酒。
他们几个妖族大圣,已经是阴行大家级别的顶尖妖崇,竟然丝毫不看轻,当年这个一起走来的文弱读书人。
妖类最为豪爽,甚至把那书生,当成了他们的第八个兄弟。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不轻贫贱,依旧隔着巨大的地位差距,谈笑风生。
可那一次,吴书生嚎嚎大哭,说:“我妥协了啊,我妥协了啊!我当时与你们说,我宁死不屈权贵,可是……我屈服了,我们背叛了我们的约定,你们还在反抗,我却……”
那猴子哈哈狂笑,大口喝酒吃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们兄弟几个人,会背上了你的意志前行。”
“哈哈哈,对!”
旁边几个牛鬼蛇神,几个大圣也在哈哈大笑,喝着酒,好不豪迈。
“就你们几个,看得起我。”那书生继续嚎嚎大哭,“只有我在你们这里,才找得到尊严,人生得如此知己,足以!”
“哈哈哈!”
旁边几个继续大笑:因为我们不是人啊。
那天,月下的大树喝酒,石峤立胸腔憋着一口豪气,指着天空的幽幽月光,背着棍,指着漫天繁星,说:“迟早有天,我们兄弟几个,要把天上那狗屁不如的诸神,都打下来……他们都是牛鬼蛇神,不是那传说中至善至良的仙!”
听着意气风发的话语,旁边的几个大圣,继续豪迈说:“咱们的弟妹,一定要追回来!我们七兄弟当初结拜,说好了一定咱们要帮你!哪怕天塌下来,我们都一起抗!”
旁边的平天大圣哈哈一笑,牛鼻子吹着厚重的白色鼻息,“这天庭轮流坐,今天也该我们几个兄弟,坐一坐那位置了。”
就这样,又过了八年。
那猴子回来得越来越少,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眼眸里的疲惫越盛。
甚至,平常带回来喝酒的几个兄弟,也渐渐不来了,只剩下石峤立一人前来。
吴书生问他怎么了?
“战事吃紧,天庭,已经正视我们了。”猴子大口大口喝酒,“我与几位拜把兄弟,卷起了一份妖族势力,和天庭开战……这是我们的妖族内斗,外面的阴行江湖,也看着好戏,毕竟除了我们同类,没有道人阴人,能打上天宫,前些天,我的兄弟中了偷袭,覆海大圣,被平了山头,已经死了。”
吴书生忽然沉默。
这次,石峤立离开了,长达了三十余年来,第一次没有在他家过夜,和他彻夜把酒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