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言多必失,宋青时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做多言语,省着一着不慎暴露身份。她冷冷地“嗯”了一声,递出许展诗交给她的令牌,亮给那守门的侍卫看。
侍卫们接过令牌瞧了一眼,见并无不妥,倒也没多加阻拦,挥手便准许宋青时进去了。
“王爷此刻应当在帐内歇着,许姑娘熟悉地形,在下也就不送了。”侍卫们恭敬地挥挥手,任宋青时消失在飞雪寒风之中。
不送正好,省得叫人查出破绽来,宋青时边这么想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硕大的军营中探索,寻找着岳停云的住处。
她虽不熟悉军营内的布置,但许展诗曾和她形容过一二,外加地位尊贵者的营帐驻地总该灯火明亮些,宋青时不难猜出个大致的方位。
近了,近了……
宋青时按住斗篷的帽沿,一步一步向前靠近。
耳畔是呼呼地风声,夹杂着身旁军帐内的交谈声,岳停云的帐篷应该就在不远处,她要去找到他、阻止他……
“许姑娘。”
忽地,一个声音从耳畔响起,惊得宋青时一哆嗦。
她猛然转过身去,只见夜色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面对着她,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
“许姑娘。”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口音有些奇怪,似乎不像是京城之人。
宋青时没来由地一阵恐惧,鼓起勇气应了一声:
“何事?”
仿佛就在等她这句回应一般,那男子突然爆发出一声狞笑,猛地向宋青时扑来。
宋青时早有准备,赶忙闪身一躲,避过他的袭击,后退三步,张口打算大声呼救。
寒风呼啸,她尚未开口,便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勒住脖颈,一张巨大的手掌将她的口鼻捂住,几欲出口的“救命”声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被迫吞进肚里。
她身后竟还有一人。
“唔……”宋青时挣扎着,双脚来回扑腾,在雪地里留下几道明显的印记,却最终敌不过男子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他的束缚。
接着,宋青时的口鼻被一张湿润的手帕捂住,气味刺鼻,是麻药。
很快的,宋青时彻底失去了意识。
隐隐约约,她耳边响起几个奇怪的口音,似是几人正交谈着:
“这便是可汗要的丫头?”
“应该没错了,快把她藏好,莫要伤着了,当心你的脑袋……”
接着,一切又归于宁静。
宋府,华灯初上。
宋阁老与宋杨氏坐在正殿的兽皮软榻上,温酒小酌,共话天寒。
一名府里的杂役恭恭敬敬迎上前来,手中捧着的,是方才送来的书信。
宋阁老将那捆信笺瘫于桌面,仔细翻看着。
近了年节,离宋阁老的六十岁生辰也近了。内阁首辅宋国忠德高望重,每到生辰,都能收到不少身在异乡的旧友们送来慰问之礼,有的关切地问他老人家身体可好了些,有的则是祝愿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封封信笺数过,也着实看不出个什么花样。
倒是其中有一封信封上用细笔勾勒着杏花的红笺,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轻薄的水纹纸上画工精致,折叠地整整齐齐,上面几个潇洒飘逸的墨字写着“宋姑娘亲启”,叫人浮想联翩。
信笺并未署名,但是看这模样,内容如何,宋家夫妇也不得而知了。
宋杨氏颇有深意地笑道:
“夫君您看,这恐怕是京城哪家公子赠予青时的,正谈情说爱呢。”
宋阁老却仅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青时如今也十九了,早过了最适宜谈婚论嫁的年纪。与许副将取消婚约之事更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虽说咱们不在意这些,旁人未必这般觉得。恐怕如今京城,愿意娶青时的公子也不多了……再过上几年,寻个好人家便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看不上咱们,咱们宋家也未必瞧得上他们。”宋杨氏愤愤道:“咱家青时乃是世上最好的女儿,纵使一辈子不嫁,也不能随意下嫁个不懂得疼人的郎君,过不愉快的日子。”
“这位公子看上去倒是个会疼人的。”宋阁老来了兴致,拿起那封信笺打量着:“信笺里都如此用心,想必是非常在意青时。”
“好了,夫君,您可不能乱动青时的东西,女孩子家家谁没点自己的小心思,您若是擅自看了她的信笺,叫青时知道了,定是要生气怪罪的。”
宋杨氏见宋阁老抓着那信笺不放,赶忙上去争夺,不料动静太大,竟一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溢出,宋阁老慌忙躲闪,桌上的信笺被沾湿,各式各样的墨字晕染开来。
“夫君快小心些!”宋杨氏连忙抢救着满桌的信笺,顺带着一把夺过宋阁老手中的那封给宋青时的红笺。
慌乱中,不知是否是原本那信笺就封的不够牢靠,里面的信纸竟直接落了下来,轻飘飘落在地上,散开了去。
宋杨氏俯身将它捡起,随意瞥上一眼,竟是大吃一惊。
字里行间,情意缱绻,更要命的是,落款那处,署名之人,写的竟是“停云”。
不是“三皇子岳停云”,更不是什么“陇西王”,就只是单单的停云二字,轻笔落下。
虽说京中早有传言,道宋青时与陇西王大人相互勾结,有意飞上枝头成凤凰,可宋阁老与宋杨氏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家女儿竟会和世人口中阴鸷可怖的来日储君有半点私情。
宋青时怎得会攀上岳停云呢?他们又是如何熟识的?宋阁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