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意稍怔。
夏日蝉鸣聒耳,落日余晖穿过葱茏的枝叶缝隙,在两人身上、面颊上落下光影斑驳的痕迹。
微风在此处停息。
“少来,我不吃这一套。”许昭意不动声色地敛眸,轻轻推开他,“而且咱俩非得怵在校门口,表演言情小剧场吗?”
梁靖川不置可否,勾起唇角笑了笑,朝靠在路边的车子招招手,“你要回家吗?送你吧。”
“不回,我得去趟画展。”许昭意想说不麻烦了。
不过梁靖川已经拉开了车门,替她拎过背包,“走吧,怎么今天想到去看画展?”
“成。”许昭意也洒脱,简单的解释了两句,“送人的礼物,不好让画展送到家。而且给我打了好久电话了,平时在学校又去不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少有的平静时刻。
“许昭意。”梁靖川忽然叫她。
“嗯?”
她刚一抬眸,手机忽然在背包里震动。许昭意看了梁靖川一眼,说了句“不好意思”。
沈嘉彦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对面连问候都省了,先抱怨了一长串,“许昭意你人呢?我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结果去你教室等到现在,又没堵到。”
“惊喜你大爷!今下午整理考场贴考号,我根本没回教室,我都快到精品廊了。”许昭意无动于衷地听完,快无语了,“来之前不能打个招呼?你真当自己皇帝微服私访,这么爱突击到访?”
沈嘉彦没当回事,要了个地址,三两句话把这事翻篇,挂断了电话。
“这人谁啊?”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我儿子,不是,我发小,”许昭意没当回事儿,习惯性脱口而出,“不用管他,反正就是一傻逼。”
梁靖川应了声,嗓音低低的,周身笼罩着种冷淡的感觉。
许昭意微讶,不知道哪儿招惹到他,“你要是有急事,放下我就行,不用等我了。”
“没事。”梁靖川敛了敛眉,懒懒散散地靠着后座,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
他没多少情绪波动,就是莫名有些燥。类似于丧尸游戏里,刚劫杀一个,又来一个的感觉。
不得清净。
画展在精品廊附近,极负盛誉的购物廊里汇聚着各种名店,透明坠地的玻璃窗光影浮动,折出来的色彩有一种奇异的效果。外面的喧闹和画展里的安静形成强烈的反差。本来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被沈嘉彦一搅和,两人又在附近闲逛了会儿,直到沈嘉彦终于把电话打来。
梁靖川在里面等她,许昭意出去接电话。
“我在附近呢,你现在直接往右,走到底有家versace,再往北折一下……”许昭意话刚说了几句,对面突然没了动静。
没电了。
只有不到百米的路,该说的她其实都说完了,正常人爬也该爬过来了。可惜她这位发小是个路痴,许昭意在原地等了足足十分钟,也没见到人影,心说还不如直接折回去充电。
刚一旋身,周遭忽然传来低呼声,小范围地骚动起来。
许昭意回眸。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映照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和一地的纸醉金迷。外面数百只装着玫瑰的透明氢气球,忽然在身后放飞。喷泉高矮不一的水柱恰到好处的冲起,晶莹剔透的水珠渺渺落落。巨大的led屏切掉了广告,开始滚动字幕:
【我跨过千山万水,穿过茫茫人海,只为在人群中拥抱你。只因纵使洞察万千,也抵不上与你对望的一眼。】
今晚是有人表白吗?
周围有人低呼浪漫,有人在寻觅今晚的主角,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附近。led屏上的字还在变换,就是跟表白情话不太搭边,甚至有些沙雕:
【可万万没想到,紧要关头你的朋友我迷路了。你在哪儿?借个充电宝给我回电话……】
许昭意觉得不太对劲。
像是在印证她不好的预感,广播里的女声声情并茂,同时清晰地传来:“下面播报一通寻人启事——昭昭小朋友在吗?昭昭小朋友在吗?您的爸爸在二楼服务区等你。”
操。
神他妈的昭昭小朋友,神他妈的寻人启事!
许昭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这出沙雕剧的主角。
这应该是临时想的主意,但的确符合沈嘉彦的作派。
从小她这位发小就过得跟只孔雀似的,特喜欢折腾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的人生准则就是怎么张扬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搞,从来没有奉行过“低调”俩字。
刚认识沈嘉彦那会儿,许昭意觉得这就是家里被养坏了的小孩,性格恶劣、为非作歹,标准二世祖。认识久了她就发现自己错了,沈嘉彦其实挺单纯的,用一个词就能概括。
他就是一傻逼。
led屏和广播还不算什么,主要是鲜花告白气球不知道玩得哪一出,上面的土味情话都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你愿意入我家祖坟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你离开我。”
“你是心,你是肝,你是我的四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