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晷,你有话要说?”祁曜凭直觉读出晷的欲言又止。
晷顺势摸了下她的头,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有没有想过,在司弥,假如遇见其他拥有林歇基因的黥徒该怎么办。”
祁曜知道,晷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他这样问,很可能是司弥真的存在同她相同血缘的人,那个人总该不会就在霜晖吧?
不知为何,祁曜眼前浮现出那名击败她的对手灯光下浅如冷血爬行动物的眸。
“黥徒无父无母,更没有兄弟。”祁曜答得的毫不犹豫,“哪怕拥有相同的血,也只意味两者是相同生产线的产物。”
对于黥徒而言,血缘是最没意义的事,他们没有家庭概念,更不讲究所谓基因传承,拥有同一位基因提取者,意味着两者有同质的一面,对方会是最有威胁的竞争者,替代者,甚至是死敌。
见晷沉默不语,祁曜觉察到自己的回答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她困惑地望向附影灰色的眼眸,许是因为晷操纵着这具身体,他比以往更接近一个真正的人,就连那些非人的特质,也因眼底难得一见的犹疑而赋予别样的感情色彩。
她轻声问,“有和我相像的家伙存在,会让你困扰么?”
晷俯身,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恢复成空洞一片的眼藏起某种异样的决然。
“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唇落在她侧颈与项链相触的肌肤,没有鼻息,却同样带来微痒的触感,而他的手则缓缓移到她的胸口,感受那一下又一下,无休无止的心脏弹动。
当刀没入祁曜胸口,她浑身浴血时,晷发觉自己远没有预想的那样冷静,被β病毒破坏而残破的逻辑指令甚至出现一定程度上的混乱,那是一种迫使他背弃理性逻辑的冲动,一瞬响起无数细小的声音蛊惑着他。
“她就要消失了。”
“消失,也就是不复存在了。”
“假如心跳停止,她就只是一团会腐烂的尸体罢了。”
“腐烂,分解,同世界上任何生物没有不同。”
“所有生命都会归于死亡,没有例外。”
“……被……选中的你,想要获得永恒吗?”
也因这句话,晷从蛊惑中清醒过来,他的存在本来就近乎永恒,这两个字对他没有意义,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然而当这一刻,感受着祁曜的心跳时,“永恒”两个字忽然跳出来,犹如闪耀着诱惑光泽的红果。
“等离开这里,”晷伏在祁曜的肩头,说,“咱们就往星间游历吧,去比整个第叁星系还远的地方。”
“第叁星系之外也有人类么?”
“当然,所谓疆域也只是人类划分出的界限,早在第一星系文明灭亡之前,人类文明就已经散落到宇宙各处。”
祁曜感到不解,问他,“星系文明也会灭亡?”
晷抱住祁曜的力道忽然重了几分,“嗯,第四星系文明,迟早会出现的吧。”
等到那天,整个第叁星系又将迎来怎样的毁灭,那是仅凭着人类的想象,绝无可能猜到的方式。
只那一天,他与名叫林歇的人类,共同听到了文明将终的丧钟——在某场战役落下帷幕,幸存者欢呼胜利,胜利者瓜分果实,阴谋者酝酿新的争斗之际。
林歇想要抗争,于是林歇死了。他选择流亡,却被一双不可见的手推到与林歇有着血缘关系的祁曜身边。
祁曜因某个满怀贪欲的计划而生,侥幸辗转得以逃离银星,却被林星源从渺远浩瀚的宇宙一隅带回,经历种种因缘,不得不往司弥,这不幸的源头寻求庇护。
晷忽然生出深切的怀疑,看似无意造就的因果,真的只是偶然吗?又或者,是一种为了得到某种结果的既定推演。
假如是那样,假如那样的话——
晷近似不安的姿态,和着温热体温,让祁曜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所以当落在肩上的力度加大时,她没有抗拒,柔软地仰下身去。
晷的动作比以往温存,小心翼翼,犹如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祁曜也是头一次知道,附影为什么会被霍荧称为“床上玩具”了。
甚至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在床榻上被翻弄的玩具。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问了晷一句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晷的动作停了一下,以一种祁曜不懂的奇异目光看着她。
“我没有人类的情绪感知,也没有生老病死的概念,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害怕?”
可是你的手抓紧我的时候,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
祁曜想这么说,但她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出口。
大抵是没有说出口的罢。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忽然意识到,那终究只是“附影”的手,而不是真正的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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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进度条10%
不得不往司弥,这不幸的源头寻求庇护→这是晷认为的,但事实真的如此简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