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为小四而来?可惜,小四这皇位却不是为你而坐。”启阳帝不恼不气,好整以暇的靠上引枕,话音缓却利,“小二自作孽疯了痴了,你就把心思转到了小四身上?那你可曾问一问接旨筹议登基大典的臣公,江德海拿出的那份传位圣旨,署的是何年何月?
你我冷战数十年,你不嫌累,朕早就嫌腻味了。从定下小四媳妇儿起,朕心中的人选从来只有小四一个。你想立小二,无妨。如果小二真能成有为明君,朕也不介意永远不动那封圣旨,小四即便坐不上龙椅,也定然能做得好辅佐王兄的好王爷!
朕要多谢你不疼小四,才没像毁了小二似的再毁了小四!当年的事,当年的事你凭什么将怨恨转嫁到小四身上?莫非要朕对你娘家欺男霸女、结党营私的罪状视而不见,成全你娘家外戚坐大,你才不怨不恨?笑话。”
说着讥诮连连,直起身靠近皇后,“这是萧氏的天下,不是你娘家人的天下。不将他们连根拔起,难道留着将来祸害小二和小四?彼时朕是手段过激了些,如今朕明白告诉你,朕即是为了变相保护你我的孩子,也是为了泄愤!
你可知朕愤恼的是什么?你怀上小四,朕才后知后觉,你和你那忠心耿耿的琴姑姑,真是好一对相扶相持的好主仆!背着敬事房服用避子药?原来小二不是朕盼来的,而是你算计着来到这世上的!一个小二不够,再掐着日子怀上小四,你当朕是什么?你当孩子们是什么?”
他以为的情浓结晶,却是她精打细算的工具。
当年激愤下难免意气用事,如今沉渣泛起却是心平气和。
启阳帝自嘲一笑,靠皇后越发近,声音也越发低,“你想做矜傲国母,朕就盛宠明妃。你想把控着小二这个嫡长子,朕就偏疼小六。你看不上小四,朕却愿为他竖起挡箭盾牌。你想玩儿,朕就陪你玩儿。
你可知你为何会输得一败涂地?因为你格局太此间种种不过为一己之私、一己之欲。朕,不在乎拿江山陪你玩儿,更不会像你自私自利,玩坏这大好江山。结果如何?朕属意的人,从未让朕失望过。你看不上的人最终打了你的脸,你失望不失望?”
他抬手,抚上皇后被冯欣爱打得青紫的脸,动作温柔却不带一丝怜惜,“你孑然一身,朕还有小四,还有大秦江山。你还想要什么?你还剩什么?你放心,你永远是朕的皇后,也将会是大秦的太上皇后。不过,这宫里,你待不得了。
你年轻时不是最喜欢西苑的昌乐园?你年轻时,不是最爱念叨少年夫妻老来伴?朕成全你。挑个出行的吉日吉时,你随朕迁出内皇城,住进西苑罢。朕可不是和你求和,你还想折腾什么,朕奉陪到底,西苑清静,朕就用余生,陪你折腾。”
说罢轻轻推开皇后,踩上绵软地毯,睥睨着床边皇后,“回头未必是岸。世事了结,你我之间的年少情分,也已经磨光了。有句话你倒是没说错,朕对你,确实已经无心无情。不过是搭伙过日子,你能不能忍不重要,朕能忍。”
他抬脚欲走,却听皇后冷冷开口,“我不去西苑。除非你把全哥儿放出西山,养到我膝下由我亲自教养。”
全哥儿曾是嫡长皇孙,如今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庶人。
启阳帝闻言侧目,眼中满是厌恶,“妄想!”
他甩袖离去,琴姑姑闻声入内,对上独坐床边的皇后,被磕肿的眼皮不禁猛地一跳。
皇后在笑。
如春阳破冰,笑得一如年少未曾涉事时的娇俏妩媚,她冷冽的声线亦如清泉叮咚,透着难以言状的欢悦,“你听见了?他说错了。他自以为聪明,其实根本没看透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还剩什么?我还剩他呀。”
她拉住琴姑姑的手,靠进琴姑姑的怀中,抬头弯着眼笑,“你看,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横在我和他之间了,只剩我和他两个人了。西苑,西苑的昌乐园不知道变模样了没有?以后他只能日日夜夜对着我一个人,就跟以前没入宫前,在潜邸时一样,对不对?”
对吗?
琴姑姑垂眸,愣愣看着皇后。
☆、第369章 大结局
物是人非事事休。
皇后所求的琴姑姑不懂,她轻声答“对”,虚揽着皇后单薄的肩头,半垂的侧脸恢复沉静模样,咧嘴而笑。
残缺的牙口有凉风流窜,提醒她被打被骂的那一幕。
愚忠又如何?
她从记事起侍奉的主子,她又敬又爱的皇后好好的,她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
愚忠又如何?
皇后为了独占皇上,连亲生儿子都能利用都能舍弃,她有什么值得悔值得痛的?
她微微用力,触及皇后不再冷硬却仍消瘦的脊背,带笑的眼角无声眨,眨去连她自己也辨不出意味的水光。
皇后不回头,她也不回头。
回头未必是岸,又如何?
“回头是岸啊!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再死犟了!”冯欣采的奶娘手软脚软,胡乱往包裹里塞金银物什,强压着嗓子急急道,“外头的百姓还糊涂着,您难道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听郑国公的脑袋叫武王殿下摘了,贤王妃就一刀捅死明妃,又杀了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再自刎,这不叫刚烈,叫疯子!
她疯,您可别跟着一块儿发疯!郑国公府一个都别想活命,冯氏族人也叫人围禁得出不得进不得!莫说昨晚宫变还牵扯上了废太子,一个不好,冯氏就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谋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父亲远在东北,我们不会受牵连的!”冯欣采吓得魂飞躯壳,抓着包裹皮摇头,泪水汹涌的脸上又是茫然又是惊慌,她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听了冯欣爱的下场她生不出半点快意,而是止不住的掉下泪来,“王爷,王爷不会滥杀无辜的!”
“王爷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奶娘意有所指,竖起拇指往喉间一划拉,“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松院趁火打劫,您就是喊得出冤也没人信没人帮!不趁着现在府里无暇他顾,赶紧离京投靠老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要等到“暴病”假死,变成“谋逆连坐”的真死?
时过境迁,如今可再轮不到她们死磕了!
冯欣采抓着包裹皮的手无力松开,只知道流着泪摇着头,“王爷,我要见王爷”
见个屁!
奶娘大感不耐,险些没忍住以下犯上揍醒冯欣采,打眼见门外闪进一道熟悉身影,顿时惊愕,“夫人?”
冯夫人神色难辨,冯欣采一见母亲突然出现,一身衣饰又清简,一时心安一时又心慌,忙扑进冯夫人怀中,大哭道,“母亲,母亲,我不见王爷了!我走,我们快走!”
她只当奶娘一语成箴,她们这一脉真受了连坐,否则母亲怎会不声不响的潜入乾王府见她。
冯夫人心知女儿想岔了,却也不解释,只想着谢妈妈私下传的话,扳正女儿肩头,沉声道,“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也再不是乾王府的庶妃。你可想清楚了?王爷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的心呢?
你挤破头要进乾王府,哭着闹着不听劝,到底是因为心仪王爷,还是和贤王妃赌气?你争的是一份心,还是一口气?”
她从小就被冯欣爱踩在脚下,处处吃亏,处处受压制。
她发现冯欣爱落在萧寒潜身上的目光,不知何时起,自己的目光也顺着冯欣爱,开始关注萧寒潜。
冯欣爱有的,她也要有。
冯欣爱喜欢的,她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