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川女生的水灵,这看看顾氏,我就信了,”郭氏含笑接过顾氏的茶,从紫燕手里拿过一早准备的见面礼,“这头面啊,我都留了好几年了,今儿才算送到正主儿手里!”
顾氏出身川中大户,顾家靠井盐发家,以郭氏的标准,是怎么也不会给孙子娶这个么出身的媳妇的,不过彭氏撺掇着儿子先斩后奏了,郭氏也懒得跟她计较,也不会因此迁怒顾氏,“紫莺扶五奶奶起来。”
顾氏已经掩不住脸上的委屈了,她万不想到自己怀着身孕呢,居然还要给郭氏下跪。
而且自己真的要跪了,如果是个慈善的长辈,不应该在自己要曲膝的时候,就免了自己的请安么?
再想想婆婆每每提起京城侯府时那脸上的无奈,顾氏觉得自己有必要帮着婆婆出一口气,也叫这几房的人知道,自己跟二房都不是好欺负的,不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以后还不定怎么踩她们这些外来的呢!
“啊,仁秦,我肚子好疼,母亲,母亲,”顾氏在紫莺扶住她的一刹那,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紫莺身上。
顾氏身边的乳母管妈妈,在屋外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立马冲了进来,“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哎呀我的奶奶啊,你这是头次进门儿啊!”
“来人,将这妈妈给我拖出去,赏她二十耳光,什么时候学会了侯府的规矩,什么时候再回五奶奶身边伺候!”
不等郭氏开口,王氏一拍桌子,厉声道。从顾氏过来给郭氏上茶,王氏就看到了她面上的不满,这种眼皮子浅,心机不足的媳妇,不给点教训一次收拾乖了,以后只会给自己的添乱!
“大嫂,管妈妈是如菀的乳母,一时情急,”听到王氏叫人打管妈妈,彭氏急忙起身求情,这哪里是罚一个妈妈,分明就是打亲家的脸,也打她这个婆婆的脸!
“顾氏嫁到杨家,便是杨家的人,若是管妈妈还当自己是顾家的下人,不用守侯府的规矩,你只管将人给送回顾家去,”王氏含笑看着彭氏,这当孙媳妇的一进门,就想给婆家下马威,难不成是奉了彭氏这个婆婆的主意?“这会儿顾氏正闹肚疼,弟妹还有心情关心一个妈妈。”
“顾氏千里奔波,身子原本就弱,大嫂您又一上来就打她的陪嫁妈妈,岂不是更伤她的心,她肚子里可是我们仁秦的儿子,”王氏是侯夫人又如何?自己丈夫可比杨华峰出息多了,彭氏并不惧王氏。
“放心,她吓不着,至于肚子疼不疼,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郭氏已经帮着顾氏扶了脉,挥手叫顾氏身边的人都散开,“你慢慢喊,我们先去吃饭。”
“祖母,”杨仁秦看着脸色平静的郭氏,有些难以相信,“孙儿知道你不喜欢我娘,更不会喜欢她给孙儿挑的媳妇,可是她肚里怀着的是你的曾孙!”
自己这个五哥自小跟着彭氏长大,这耳濡目染的,不但跟祖母,跟其他几房也不亲近,现在居然敢公然质疑祖母,杨骄不答应了,“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怀疑祖母的诊断!?她说五嫂没事,五嫂就是没事,不然的话,你守着好了,如果五嫂,”杨骄鄙夷的看着这对执手相看的夫妻,“有个什么闪失,我杨骄替祖母负荆!”
“但是如果五嫂没事儿,五哥你也要做好替她跪祠堂的准备!”杨骄可不会因为杨仁秦傻就饶过他!
“仁秦退下,”他们二房今天才回家,亲情还没有叙完呢,顾氏就闹这么一出,杨华隆不满的瞪了彭氏一眼,“你祖母的医术,整个京城又有几个能比得过?”
这下一旁躺着的顾氏也傻眼了,丈夫只跟她说过家里的老夫人断男女,没说过有一手好医术啊!可这个时候自己万万不能低头,索性一抚肚子,头到一歪,呻/吟一声,晕了过去!
“这二哥二嫂才进门,啧啧,真真是晦气!”何氏是想着在二房跟前给最得宠的两房种个萝卜,自己再跟二房来往的紧密一些,她以后也好沾沾光儿,可万没想到这二房的媳妇如此上不得台面,手段也粗糙的很,一来就敢给老夫人下马威!
二房自寻死路,何氏可不能再跟着了,“这老五媳妇是不想给咱们见礼吗?我话可摞这里了,若是喝不上老五媳妇敬的茶,我可不认这个侄媳妇!”
小郭氏再不通医术,听的见的也不少,自己也是生过两胎的,这顾氏气色红润,气息均匀,长长的睫毛细看之下微微颤动,分明就是装的!不由心里也恼了,“仁秦疼媳妇是对的,可是你成亲两年了,媳妇难道不该给长辈们敬杯茶?你们千里迢迢的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连好脾气的老四媳妇都开口了,彭氏再不说话,岂不是当着大家的面上在表示对儿媳作法的支持?“母亲,大嫂,两位婶子,是如菀不懂事,不如叫她先回院子里休息,等缓过来了,我一定亲自带了她,去给你们敬茶赔礼。”
郭氏盯着彭氏不情愿的脸,冷冷道,“顾氏自小长在川中,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你当婆母的也没有好好教她,这样吧,左右顾氏身子弱,以后就不要过来给我请安了,你们二房这次也不打算走了,”
郭氏顿了顿,向身边的梁嬷嬷招招手,“当年彭氏的两胎,都是你一手照看的,这回我也将顾氏交给你了,你看着她顺利将孩子生下,再回来。”
“母亲说的是,咱们家里,还是头一回看见有敢拿着腹里的孩子儿戏的。既然母亲都体恤顾氏,免了她请安,我那里也不用去了,以后,老五媳妇就好好呆在自己院子里养胎,等生下了咱们侯府的曾孙,再出来给我敬茶吧!”王氏是侯夫人,出身又好,两个儿媳在她手底下乖顺无比,哪里见过这一进门就给婆家下马威的女子,不给顾氏些颜色看看,以后自己的儿媳有样学样,可就麻烦了。
小郭氏跟何氏自然对长嫂的意见双手赞成,当下都说不要“身子娇贵”的顾氏过去请安,这下好了,顾氏等于是一进侯府,便被变相的软禁了。
“既是这样,你们就听母亲跟大嫂的安排吧,”再心疼媳妇儿,杨华隆也不会因为儿媳妇违逆母亲的意思,何况不论嫂子还是弟妹,都明显对顾氏有了意见,他也不再听彭氏说什么,直接叫人将顾氏抬回了府里给她安排的小院儿。
“母亲,这次儿子回来,与彭氏的表弟一路同行,他是准备明年的秋闱的,儿子想着都是自家亲戚,不好叫人住在外头,”一家人见完礼,杨华隆又说起另一件事儿。
杜如柏来了!杨骄攥紧手中的绢子,强忍着不叫自己失声,如果说刚才有短暂的一刻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的话,那么杜如柏的出现,再次向她证明,她的“梦”是真的,是准的!
“既是彭氏的表弟,那我也见见,”听说杜如柏要参加秋闱,那就已经是个举人了,郭氏历来对读书人有好感,杜如柏在杨家备考,她当然不会反对。
杨骄跟着小郭氏她们退到里间,透过博古架的缝隙,她清楚的看到了杜如柏的模样。
二伯杨华隆跟六叔杨华耀是杨家六子中长的最好的两个,可是已经四旬的二伯如今已经发福,身材与大伯不遑多让,跟依然娇媚如花的彭氏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老夫少妻了,而眼前的杜如柏,看上去则是三十许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回答郭氏的问话的时候,更是彬彬有礼,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