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冯树恩问。
三皇子甩了甩袖子:“肯定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怕被问责,这躲起来了。”
说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沈浪的府里去。看到沈浪住的高门大户,这可是澧县最富丽堂皇的居所了。
本来,冯树恩还想为沈浪说几句好话,觉得他可能是真病了。看到这豪华的府邸,冯树恩一下没有话说了。
尤其是听县令王志说,这府邸是某个富户让出来的给沈浪住的,冯树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任由三皇子骂他:“做事不用心,还称病在富贵窝里,自然什么事都做不好。”
三皇子进了府里,正好碰上陆明,叫他家的主子沈浪出来。
不用陆明去叫,沈浪已经拄着拐杖来了,一瘸一拐,额头上还青了一块,比上次和三皇子大家还要严重。
看到此情此景,三皇子吃了一惊:“你这是——?”
原来不是病了,是被人打了……哎哟哦。
谁都知道,沈浪从小文武双全,武功更是不错,所以之前派他去凉雁关做刺史。能把沈浪打成这样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人。
冯树恩心想,看来,还是错怪了沈浪这孩子,便问他:“你这是谁打的?”
沈浪勉强鞠躬,可是站不稳,还是冯树恩这把老骨头一个箭步起身,将沈浪堪堪扶住。
冯树恩干脆将自己的作为给他。
沈浪也没有扭捏,先看了一眼三皇子,然后才将自己受伤的情由说了一遍。澧河决堤之后,下游死了不少人,还有些人九死一生逃生,到澧县身无分文,也没有可以充饥果腹的食物。常有人饿死,沈浪自然看不过去,他妻子更是哭得眼睛都差点坏了。
于是,沈浪便让县令王志开仓济民,只因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可是县令王志不答应,找了各种理由。
沈浪说到这里,一直在旁边低头守候的王志,期期艾艾插嘴:“我们县衙也有我们的难处——”
冯树恩一摆手,叫王志赶紧闭上了嘴,又对沈浪说:“孩子,你继续说。”
沈浪叹一口气,眼里都是感激:“这没有粮食,我便说将自己父亲送给我的一点钱,都给了官衙,按照现在京城里的市价买下这些粮食,以官衙的名义施放给难民可好?谁知官衙还是百般推脱。我作为父母官,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黎民百姓去死啊,于是命令手下的人,强制搬空了官衙的粮食,官衙里也不让,两边冲突,我可能比较不走运吧,受了点伤。”
沈浪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点名王志,但是一口一个官衙不答应,这官衙就是王志做主的,一个意思。王志早就恨不得跳起来,可惜由不得他说话。
这时候沈浪终于说完,冯树恩恼火得要命,他没想到沈浪这么尽心做事,为难民着想,竟然落得如此地步,亏自己之前还对沈浪有偏见,现在是个帮沈浪洗清冤屈的好时机,冯树恩板着脸问王志:“王县令,你怎么说?”
王县令得了机会,赶紧为自己辩解:“下官也不容易啊,这官衙上下,都是修堤筑坝的主力军,他们也要发放银子,更要吃饭。总不能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吧。”
王县令把手一摊,十分无赖委屈的样子。
冯树恩一时没话说了,因为王县令说得很有道理。这时候做事的人,更加重要。王县令作为一个上司,如此保护自己的下级,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正确的决断。
一直默默坐着喝茶的三皇子,此时施施然开口问沈浪:“沈浪,王县令的人全部都去修堤筑坝了,把粮食留着尚且有理由。你还要抢官衙的粮食,难不成这河堤都是你派人修建的不成?”
这话一出,提醒了冯树恩,他赶忙问沈浪:“你派了多少人修建堤坝?”
“子弟兵里用了一百来个人,还出钱请了两百个男丁。”沈浪问心无愧。
冯树恩扭动脖子,又问王志:“你呢?”
王志有些瑟瑟发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下官也不是很清楚。”
“你说你不清楚?”冯树恩被他气得脑壳疼,“这关乎人命的事情,你说你不清楚?你不清楚,那你是怎么把仓里的银钱粮食分给手下的人?”
沈浪帮王志答:“县衙里一共三十个人。去帮忙修筑的人,一共有五个,监工。”
言外之意是,这些人大都不做事,做事的也只是去巡视找茬的。
王志并没有反驳,因为沈浪说的都是真话。
冯树恩这下可不得了,对着王志一顿吼:“你这种混账,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简直草菅人命!我要参你!”
冯树恩骂骂咧咧,胡子上沾的全是白唾沫星子。对比之下,沈浪还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请壮丁帮忙,这王志简直不是人。
听说沈浪这次带来的不少钱,是他老爹靖远侯看他可怜,闹了许久才施舍的一点。京城里不少人在笑话。
冯树恩不是沈浪,但能理解他的心酸。
王志没想到,朝廷里还有冯树恩这种完全不给人脸皮的官。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卖惨,可惜冯树恩压根不吃这一套。
冯树恩派人查了这个王志。这一查不要紧,冯树恩竟然发现,上递给皇帝的折子里,说是澧县的富户一人捐了一些,只是有些少,不好看。可是听官衙里的一个小吏姜庄蒙的说法,这折子里的款项,都是沈浪一个人垫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