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摔,怕是当真摔得不轻。
凌忘渊第一次对自己顽劣的行径感到后悔,甚至执拗的将一半罪过归结到非要拉着江子焕去万蛇窟的谢景离身上,乃至未来很久之后,都极度看他不顺眼。
江子焕被留下治病,在墨幽谷一住,就是三个月。不巧的是,住所正在凌忘渊居所的旁边。
孤傲的凌少谷主何时因为别人烦心过,但唯独捉弄了江子焕一事,他心里始终无法放下。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总是那一人的身影。
于是,江子焕住了三个月,凌忘渊也就烦心了三个月。
他烦心的时候,就喜吹箫。
通体流翠的玉箫被他指尖熟稔的握着,半大的少年借着这曲子透出些成熟的心境,不仅为了那住在隔壁的清俊小少年,还有更多无处宣泄的烦恼。少时父母双亡,门中派系争斗,小小年纪,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一点也不少。
只可惜,听曲的人不少,懂得的人却不多。
三个月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再是陌生的两个人,也能熟悉起来。更何况,江子焕性格温润和善,敏锐细致,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月朗星稀的夜里,凌忘渊一如既往站在树影下吹奏。一曲刚歇,抬眼就看见一个少年正攀着墙檐,笑意盈盈地看他。
凌忘渊惊出一身冷汗,三两步翻身上墙,小心翼翼地将人从矮凳上扶下来。
凌忘渊一本正经教训道:“江子焕你不要命了,万一又摔了怎么办!”
他自己脸上也稚气未脱,此时故作一副小大人样,那严肃的模样看得江子焕忍俊不禁。江子焕偏头想了一会儿,认真看着凌忘渊手中的玉箫道:“我想学,你能教我么?”
凌忘渊被对方理直气壮转移话题的模样气得够呛,抬头轻轻敲击在对方额头上,道:“我当师父,可是很严格的。”
“别太小瞧我啊。”
从此,每到寂静的夜里,墨幽谷总有萧声回荡。
有时是生涩磕碰的吹奏,有时也有两段曲调相合,一高一低,似是在循循引导。江子焕天资聪慧,学得极快,不消几天就将一首曲子练熟。凌忘渊见他每日关在屋子里无聊,索性将玉箫借给他,给他解闷。
他萧声中的意境与凌忘渊极不相同,清俊内敛,不露锋芒,似乎还透着点落寞。
凌忘渊隔着一堵墙静静听着那人的萧声,听着听着,却觉得有趣。少年的萧声纯粹,将所有情绪倾注在曲子里,娓娓道来,喜怒哀乐都不曾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