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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和兄弟(1 / 2)

冬雪融化, 大地回春。

三月三, 两个衣裳褴褛, 蓬头垢面的人出现在扬州城外。

这两人正是从北京城逃出来的徐舒和徐陵, 历经千辛万苦,费了半年多, 终于活着来到了扬州, 回到了家乡, 望着高大的城门, 两人喜及而泣。

国已乱, 民不聊生,到处是逃难者,守城的士兵挡了一批批南下的乞丐。徐舒用仅剩的几个铜板,获得了进城的许可。当回到年少时的宅子,见到了亲人,抱头痛哭。

生活暂时安定了,但这片东方大地的战火越演越烈。辛亥革命、袁士凯称帝、北洋军阀、国民革命——直至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中国与日本矛盾暴发,日本全面侵华。

那个时候, 徐舒已是知天命之年了,他一直未娶,同徐陵也未婚。两人自北京逃难回来, 父母虽接纳了他们, 宗族的长辈却以他们为耻, 长期不与他们来往。徐舒并不在乎, 他只愿与徐陵一起,有个安身之所即可。

可是战火连年的中华大地何处是安家之处?

徐舒五十一岁,徐陵四十七岁,他们一直住在一起,同床共枕了三四十年却未曾越雷池一步。

对此,卡罗尔是佩服徐舒的,身边躺着思慕的人,竟然能做到柳下惠坐怀不乱之境。呃,他的华国语在这个“梦境”里得到了空前绝后的提升,什么七言五言古诗,那叫一个信手拈来,只要徐舒会的,他都会,连弹古琴这么难的手艺,他不敢说融会贯通,也懂了七七八八。

日军入城了,大家族逃得逃,移民的移民。徐家也难逃一劫,几个留过洋的后辈,带着族中的重要族人和大量财宝逃去了南洋。徐舒和徐陵一直留在国内,父母去世后,便去了上海,缩在贫民区,苟且余生。

他们已经年过半百,对未来毫无幻想 ,只盼着晚年能相安无事地伴到死亡。偶尔徐舒会弹一弹父母留下的古琴,编些曲子,卖给百老汇。收入虽然微薄,但能维持生活。

徐陵摩挲着手中的玉雕印章,这枚雕有饕餮的印章已伴他有三十余载了,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么多年,遇到很多危险,总能安然躲过去,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徐陵隐隐觉得是这枚印章上的瑞兽给他们带来了好运。

当年与他们一起从北京城里逃出来的人很多,过半的人死在了逃难的路上,他们躲过了几次惊险,最后能活着过了长江,来到南方的,不到五人,除了他与师兄全须全尾,其他人缺胳膊断腿的,十分凄惨。

如今在上海,日军洋人横行,有多少华国人横死街头,饿死巷口,他们有惊无险地活到了四五十岁。其实最神奇的是,这印章居然能伴他到现在。印章小巧,装在一个灰色的挂袋中,平日他贴身放着,过往逃难中,但凡值钱的东西被人抢得抢,偷得偷,唯有它,安安稳稳地挂在他脖子上。

如果他有孩子,这印章将是传家宝的不二人选。

他与师兄都未婚,遗憾吗?

徐陵轻笑。

怎么会遗憾呢?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与心意相通的人过一辈子吧。师兄做词曲卖给百老汇,而他呢,在巷口摆个早餐小摊,收入甚微,好过无所事事,虚度余生。

过了四十七岁的生日,过了四十八岁的生日,过了四十九岁的生日……很快,他也年过半百。在这战乱的年代,五十多岁已是长寿了。相比同是知天命的老人,他们身体健朗,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徐陵一直觉得,能陪师兄活到耳顺之年,不虚此生了。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生命,暂停在了五十三岁那年。

1937年8月28日,日本战斗机轰炸上海南火车站。天空掠过的战机轰隆隆震慑了被吓破胆的华国人,炸弹嗖嗖地投下,每一颗都精准地投到人口密集处,炸毁房屋无数,炸死活人无数。

徐舒与徐陵的住房近火车站,他们这片平民区受灾严重,但闻“轰轰轰”,整片大地都震动了,建筑物倒塌,人们惨声惊叫,伴随着悲凄地痛哭声,多少人阴阳两隔。

当时徐舒与徐陵都在屋里,年纪大了,午饭后,正想午休,还没坐下,天空一声惊雷般地轰炸,房屋摇晃,墙壁断裂。

徐舒的身体里有卡罗尔的灵魂共存,他很快感到危机,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拖起徐陵往屋外跑。然而,毕竟年纪大了,两人的反应再快也比不上年轻人,在快出大门时,横梁支撑不住,整个往下坍塌,千钧一发之际,徐陵推了徐舒一把,将徐舒推出了大门,而他半个身子被压在了废墟下。

徐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量的血从徐陵的口中喷出。

他张了张嘴,想呼唤,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跑……跑……师……兄……”徐陵想露出一抹一笑,却痛得眼泪直掉,嘴里的血像喷泉一样的往外涌。

那一刻,徐舒似乎愣了,如木偶般动都不动。大地还在摇晃,头顶上的轰炸机嚣张,无数的碎石溅起,划破他的脸颊。

卡罗尔猛地一震,精神力暴增,突然,他拥有了身体的主控权。

徐舒僵硬的身体在卡罗尔的操控下,重新拥有了灵魂。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初入这个“梦境”时,他有过片刻的身体主导权,后来很快失去了,就这样与“徐舒”的灵魂共存了几十年,随他们浮沉了半生,如今,在面临“爱人”徐陵的死亡,他再次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

也许是徐舒接受不了“伴侣”的死亡,所以暂时“躲”起来了,也许是他的灵魂受损了,不管如何,卡罗尔很快冷静下来,他爬到徐陵身边,握住他的手,徐陵只剩一口气了,绝望地盯着前方。

他的视线模糊,快看不清了,可还忍着一口气,想对师兄说什么。他知道,他死了,师兄绝不会独活,但他不想师兄陪他一起死,至少……至少要看到华国的大解放啊。

他们蜗居在一隅,虽只是一介平民,却时刻关注着天下大事。这片大地,满目疮痍,何时才能归为太平?

“师……兄……师……兄……”他喃喃着,眼前一片黑暗,他知道,他快死了。

卡罗尔紧紧握住他的手,跪在他身边,伏下身,贴在他耳边。“我在……我在……坚持住……”

这具身体拥有三级以上的精神力,合理应用,可以做很多事。徐舒不会应用,自来未来的卡罗尔却应用自如。但见一团小旋风从他周身转起,渐渐转强,压在徐陵身上的碎块浮空,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挪开了,慢慢地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下半身。

卡罗尔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是日本军机轰炸未完,何处是安全之所?

徐陵一直在喃喃着,卡罗尔只得找到一个暂时算安全的地方,揽他坐着,擦干净他脸上的血,静静地听他说。

“师兄……不要……难过……师弟……先走一步……”每说一个字,都喘一口气。

“没事的,师弟,你不会有事。”卡罗尔心里悲哀,他知道这是徐舒的,可也共鸣了给他。

“这个……给师兄……”徐陵困难地掏出怀里的布包,里面是饕餮玉雕印章。

卡罗尔接过来,轻轻地摇晃着头。这个印章,徐陵像宝贝一样的贴身放着,睡觉都压在枕头底下。

“打……打开……”徐陵费劲地说。

卡罗尔迅速地打开布包,拿出印章。

“给……给我……盖个印……”徐陵露出一抹凄凉的笑。“下……下辈子……师兄……可要凭印记……寻我……啊……”

卡罗尔颤抖地沾了徐陵身上的血,拿着印章,轻轻地在他手掌中心盖下一个印。

“好,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他伏在徐陵的耳边,轻轻地许诺。

徐陵将盖有印章的手握成拳,神色详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卡罗尔紧紧抱住他还有些温热身体,头埋在他的颈间,控制不住嘶哑地哭泣。

心口似被划了无数刀,刮心之痛,痛不欲生。

1937年,华国大地硝烟滚滚,这一年,徐舒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一年,卡罗尔操控着他的身体,战火留下的废墟里捡了一个五岁的娃娃。

娃娃的双亲在这场战争中,尸骨无存,卡罗尔带着他,远离了这片伤心之地。五岁的娃娃不再天真,他说他姓陈,以后就管徐舒叫爷爷,如果爷爷老了,就给他送终。

卡罗尔笑一笑,抚着孩子的头说:“你喊我师父吧。”

徐舒一身琴技,需有人继承。广陵琴派,失传了可惜。卡罗尔从原来住所的废墟里找到了徐舒父母留下的古琴,手把手地教娃娃弹琴。娃娃学得认真,也有天赋,十几岁就学得了精髓。

1949年,华国大解放,迟来的和平终于降临这片经受太多苦难的大地。

徐舒的身体还很健康,六十九岁,差一年就是古稀之年了。自从卡罗尔接收了这具身体后,不断地锻炼精神力,已跨过了四级。超强的精神力,使他身体健壮,身手不凡,曾经化身为蒙面大侠,杀了很多日本人。

抗日战争胜利了,他终于可以当个平平凡凡的老人了,带着徒弟来到了江南小市里,兴致来了,弹弹古琴。

1970年,这个新成立的国家,经过数年的磨难,终于走上正轨。

三十八岁的徒弟在这一年收了一个小徒弟。十三四岁的孩子,农村人,长相清秀,性格腼腆。他远远地看过一眼,没让孩子过来拜师祖礼。此时,他已经九十高龄啦,卡罗尔知道,这具身体终于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他从这具身体二十来岁穿越而来,活到了九十岁,七十年,活足了一个人的一生。不知道徐舒还在不在,也许徐舒的灵魂早就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了。因为,他拥有徐舒的所有记忆,所有感情。

九十岁寿辰那日,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看一看那个小徒孙。不是远远地看,而是近距离的,使用精神力探索他的灵魂。

徒弟带着小徒孙来到他的榻前,他已经不能下床了,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只能终日躺在床上,再强的精神力也无法挽留肉身的逝去。

那孩子似乎有些害怕,躲在徒弟的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偷偷地瞄他,像小猫般怕生。

他慈祥地看着孩子,冲他招了招手。

孩子紧紧揪着自己师父的衣襟,不敢上前。陈先生只得把小徒弟从身后抓出,往前一推。

孩子满脸潮红,眼睛乱瞟,不知往哪看。

卡罗尔却没有责备他的无礼,肉眼无法识别的精神触手温和地爬上孩子的手,缓缓地往他身体的其它地方蔓延,很快将孩子从头到脚的覆盖了。

小徒孙似乎有感应,全身颤抖,眼睛睁得圆圆的,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卡罗尔微眯的眼睛倏地睁大,定定地望着孩子,仿佛想从那张清秀的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师父?”陈先生担忧地询问。

卡罗尔吃力地挥了挥手,收回了精神触手。他温和地对孩子说:“好好活,要快乐,以后……娶个好妻子,幸福过一生。”

“啊?”孩子一脸困惑。

“师父?”陈先生一惊,就见说完话的老人,闭上眼睛,安祥地离世了。

卡罗尔只感身体一阵,灵魂抽离,又回到了最初那片黑暗。这次他学乖了,动都不动,默默地沉寂在黑暗里。

他的灵魂很累,在经历了别人的一生,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

别人吗?

也许是他的前世呢。

原来他的前世,是个华国人。那么,在往之前呢?他又是出生何处,姓什么名什么,有什么遇际?

那些都不可追寻,他在这个“梦境”里,学到了很多,精神力的控制更精准了,以精神力去辨识灵魂的颜色、味道、形状,甚至是来历。

所以,那个孩子,那个小徒孙,竟然是徐陵的转生。

呵,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他的一生已经结束,那孩子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既然如此,不如放手。只是不知接下来,还有几世,而他卡罗尔又是徐舒的第几世呢?在他的这一世,徐陵有没有出现?

想着想着,他便真的睡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柔柔地照在king床上,床上的两人在薄被下相拥而眠。

生理钟唤醒了床上的金发男子,轻轻吟了一声,紧闭的双眼颤了下,缓缓睁开,祖母绿宝石般的眼睛有片刻的迷茫。感到怀里抱了个温暖的躯体,手臂下意识的收紧,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头顶,终于清醒了过来。

卡罗尔醒了,是真正的清醒了。

他贪恋地嗅了嗅东九日的气味,见他还睡得深沉,便轻轻松开他,慢慢地坐起,被子滑至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抚着额头,反复揉揉太阳穴,精神还有些恍惚。

这是……回来了?

手腕上识别器的时间显示2512年11月4日早上六点整,昨晚入睡是晚上12点,所以他睡了整整六个小时,在这六个小时里,他的灵魂游离出去,穿越时空经历了“别人”的一生?

七十年对比六个小时?

这还真是……

他自嘲地一笑。精神力内视一番,惊讶地发现在精神源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那里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三角形图腾,三角形的一角上,出现了一条淡然的精神体。

那是……

卡罗尔眼瞳一缩。

徐舒!

一个年轻的,留着长辫子,穿着宫廷乐师服饰的徐舒!

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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