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挑了下眉。
“必然的结果。机甲战士的第一准则,消灭异兽,保护人类。”卡罗尔理所当然地回道。
“哦,那我也一样。”东九日道。虽然这一世只活了十八年,但从小就以成为机甲战士为第一理想,作为机甲战士的预备员,思想觉悟必须要高,即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同类。
“——你还不是战士,只是学生!”卡罗尔明白东九日想表达什么。
“那么算起来,你也只是实习战士,五年级的学长。”东九日眯眼道。
“我不一样。”卡罗尔低语。
“哦,是不一样。十八年前,冲锋陷阵的疯子,英勇的把身体都弄丢了,最后只能在克|隆|体里复生的傻瓜吗?”东九日调侃问。
“呃——”卡罗尔语塞。
刚才在客厅里,他、东九日及威尼弗雷德,边喝酒,边互相透露自己这一世的信息。
比如他原是斯特林帝国的第一皇子,十八年前,在克里拉城,死于一场战争,最后精神体在克隆体里重生,比如他现在姓格雷斯,顶着格雷斯家族私生子的身份。斯托克和他一样,也是克|隆|体,一样私生子的身份。交换了彼此的身世,除了威尼弗雷德是九日基因上的生父这事,其它都交待得差不多了。
至于九日的身世,西尼尔将他从小到大的信息调查得清清楚楚,当然听九日自己诉说还是有点区别的。
虽然九日很平淡的说着自己的事,但言词之间,不难听出,九日从小就很懂事,孝顺,也很努力,十一二岁就开始打工,令人心疼。让卡罗尔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好好疼惜。
“我不管以后的战事如何激烈,尊贵的皇子殿下和随影是如何的骁勇善战,我都不想听到两人英勇壮烈的消息。”东九日眼睛倏地锐利,语气严厉。
第一次在恋人的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威压,卡罗尔不禁怔愣。
东九日拉住卡罗尔的领带,迫使他低下头,凑上去,吻他的唇。
卡罗尔只感唇上一片温热,还尝到甜头,那唇就要离开,他不满地捧住东九日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嗯……”
东九日张开嘴,让那霸道的舌探了进来,缓缓地闭上眼睛。
卡罗尔稍一用力,把东九日压在门上,缠绵了数分钟。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待平静下来,卡罗尔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拉东九日进去。
扯了扯领带,他对东九日说:“一起洗澡?”
东九日扣着衬衫的领口扣子,平复情绪。“你先洗,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气氛正浓,不应该珍惜这良辰美景吗?有什么事比身体和精神一起深入交流还重要?
“我去看看唐乐。”东九日说。
“太晚了,那孩子应该睡了。”卡罗尔拉住东九日的手,坐到床上。
“明天再去不迟。”
“明天不是要去军部?”东九日问。
“你要和他商量?”卡罗尔哼唧。
东九日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别孩子气。我去去就回来。”
“真拿你没办法。”卡罗尔放开他的手。
“要是困了,你就先休息。”东九日说。
“嗯。”卡罗尔轻应了一声,看着他离开房间。
静坐了两分钟,他向后一仰,躺在床上,右手放在心脏口,闭上眼睛。
————————
浴室里,披头散发的少年全身赤裸地站在喷淋头下,温热的水洒在身上,使冰冷的身体,暖和了几分。
唐乐逃似地从客厅回到房间,第一时间进浴室,打开淋浴的喷淋头,让热水洗涮自己的身体。
从医院回来后,睡了三天,意识清醒,他就不停地洗澡。
洗的皮肤都红了一片,还是觉的不够。如果一直浸在水里,是不是能干净一些?
然而,身体上的印记淡了,灵魂上的烙印怎么都抹不去,每当闭上眼睛是,那个男人的脸就会浮现,下流的话语,游走的手,还有被扩张的……
唐乐急促地呼吸,腿一软,膝盖重重地跪在硬瓷砖地板上,他抱紧自己的身体,眼泪啪嗒啪嗒掉。
‘不要哭,乐乐……’脑海里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他。
“好恶心……”唐乐不自觉地啃着自己的手腕。
‘……对不起……’
“又不是罗兰的错……我只是觉的难受。”唐乐闭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没有罗兰,我早死了。”
唐乐回忆。
他的出生就是一场错误,记事起,他就是孤儿,听福利院的人说,他是在一个秋日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这个人口稀少的年代,居然还有人这么狠心地抛弃自己的孩子。福利院的孤儿,很多是双亲死亡才被政府送来的,只有他,是因为被父母抛弃。
他不合群,其他小朋友也不爱与他说话,就那么孤独的活到了五岁。
五岁那年,有个人要来领养他。福利院的人高兴地欢送他,他懵懂地跟着那个人,一路西行,走到了边界,他以为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然而那个地方,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待的。有很多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那个人像对待畜生般地训练他们。
他害怕得天天哭,后来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福利院虽然没有温暖,却并不寒冷,老师会教很多知识,贯输他们正确的价值观,将来长大了成为有用的人才,回报社会。可是在这里,吃不饱,睡不好,使用各种器械,当训练有成效时,便开始养蛊般地让稚嫩的孩子自相残杀。
七岁的唐乐手上沾了十几条人命,他一点都不想杀别人,可是如果不杀,他就得死。他一直对生命有期望,想活下去,想一个温暖的怀抱,想有人亲亲他,告诉他,他是个乖孩子,有人疼爱。
然而……没有,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在一次野外特训时,唐乐逃了。
他穿梭在到处是变异植物的森林里,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慌乱地逃跑着,身后的大人追着他,追了很久,他伤痕累累,掉进了一个地洞里。从高高的地面,掉进地洞,整个人都散架了般,内脏都移了位,口里喷血。那些人站在洞口,探照灯射进来,照在他浑身是血的身上,似乎觉得他活不下去了,商量过后,就放弃走了。
那个时候,他绝望地盯着黑暗,想悲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变异森林,到处充满了危机,随时有异兽出没,还有噬人的植物。他不知道这个地洞里有没有异兽,但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了,身体机能在渐渐消失,意识模糊,灵魂快要消失了。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慢慢地接受死亡的到来,他想,活着太难了,也许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生命在漫长的寂寞中流逝,直到他看到一个光点,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轻轻地询问。
‘孩子,你想活下去吗?’
他不知道这个声音哪里来的,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激起了无限的求生欲,哭着回应。
‘想,我想活下去。’
那个声音似乎叹了一口气,接着在他脑海里说。
‘我可以救你,但我的精神体会与你的融合,可以吗?’
他当时太小,不懂什么是精神体的融合,他喜欢这个温柔的声音,第一次有人那么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于是他答应了。
之后,他昏睡了过去,醒来后,天已经亮了,一束阳光照进地洞里,打在他的眼睛上,他被刺激得幽幽地苏醒。
身体上的伤,全都好了,断掉的骨头,都恢复了正常,他惊讶地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身体。
惊喜还没多久,脑海里就出现了庞大的记忆信息,他头痛得整个人在地洞里打滚,被迫接收了不属于他的,令他害怕的,是异兽的记忆。
许久之后,他终于安静了。
他的灵魂,与一个异兽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了。
他的身体,像怪物般,受再重的伤,都能自愈。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后悔。
罗兰。
那个温柔的,永远陪伴他的异兽真名。
他从地洞里爬出来,赤脚走在异植森林里,遇到异兽都给他让路,他安全地走出了危险之地,进入了人类的城镇,由于他太小,镇上的人以为他是走失的孩子,在找不到家长的情况下,又一次进入了福利院。
他的初始信用点被第一个领养他的人不知用什么方式转移走了,他成了一个没有信用点的穷人,未成年,又无初始信用点,福利院的人只给他基本的食物保障,不饿死就可以了。有上顿没下顿的,熬到了十岁。
一个美丽的女人出现在福利院,她一眼看上了长得像精致的洋娃娃般的唐乐,那个时候,唐乐不叫唐乐,叫零。没有父母,没有姓,名字是第一个福利院为他取的。
零,代表着他一无所有。
美丽的女人怜爱地抚摸着瘦小的零,漂亮的眼睛蓄着心疼的泪水,对福利院的人说,一定要领养他,给他最好的生活,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疼爱。
福利院的人喜出望外地给他办理手续,他安静地跟着女人到了新家。
女人是个寡妇,她的丈夫曾经是机甲战士,一年前牺牲了,女人悲痛之余,流产失去了孩子。休养了一年,她听从家人的话,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
零虽然有十岁,但因长期养营不良,使他看着像七八岁,加上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显得更小了。
一开始女人对他很好,给他洗澡,帮他梳发,给他穿漂亮的衣服,还送他去贵族学校。他第一次接触到正常的生活,冰冷的心,慢慢地被融化,在第二个月的某个早晨,他开口喊她:“妈妈。”
女人感动地抱着他喜极而泣。
他露出可爱的笑容,真心地把女人当成亲人。
他的要求很简单,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他的家人。
然而,这对他来说,竟是奢望。
半年后,他在家中帮妈妈种花时,手掌不小心被变异玫瑰花的刺扎了一个大破洞,妈妈紧张地拿医疗器要给他止血包扎时,他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女人手中的医疗器掉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恐,而他,无助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渴望,令女人惊恐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她像以往一样抱着他,拍着他的背。他慌乱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
但是,晚上睡觉时,他是被痛醒的。
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女人拿着菜刀,在他的手臂上划了砍了一刀,披头散发的模样,不复白天的美丽温柔,五官狰狞地挤在一起。
“宝贝,不痛的,很快就能解脱了,妈妈会帮你杀死寄生的异兽!”
他痛得哀求:“妈妈……不要……”
女人却毫不留情,一刀一刀地砍在他的身上,嘴里不断地说着话。
“你的爸爸是机甲战士,却不是死在战场上,他们不告诉我,但我知道,你的爸爸因为被高阶异兽寄生了,所以被处决了!被军部处决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
“所以,零,你不能跟爸爸一样,妈妈会帮你杀死寄生兽,很快就会解脱的!”
他被砍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时,罗兰夺取身体的主控权,他推开了疯狂的女人,逃出了这栋豪华的宅子。
浑身是血的他,边笑边跑,靠在垃圾筒边,笑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流了那么多血,身上数不清的刀伤,却还没有死去呢。
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般,了无生气地坐在垃圾筒边,灰暗的眼睛,空洞的看着满是星星的天空。
活着,为什么这么难呢?
他只想要一束温暖的光芒,照耀他干涸的心田。
天空那么美,银辉的月亮映入眼帘,满天的星辰也在眼前,却唯独没有给他温暖的人。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他孤独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被沉重的黑夜包拢。
那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吗?
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已经无所谓了,随便怎么样都好。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醒来。看到古色古香的天花板,他猛地坐起,身上已经没有血渍和伤口了,换上了一件舒适的睡衣,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檀香味。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不同于帝国欧式的摆设,木雕的床,充满了华国人的古韵。
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瓷碗进来,看到他醒了,向来严肃的脸竟然露出一抹硬僵的笑容。
零望着进来的魁梧男人,紧紧地揪着蚕丝被子。
男人看似粗手粗脚,却意外地细心,做的银耳红枣汤很好喝,甜甜的汤,滑进嘴里,滋润了他干涩的喉咙,干涸的心,涌进了一股温流。
他听男人说,在后门小巷的垃圾筒边发出了浑身是血的他,震惊之余,将他抱回家里,打理干净,向政府备报,最后查清了他的身世,在得知他被领养的家人砍伤的,他非常的气愤,向政府提交了领养手续,解除了那家人的领养资格。
所以,在两天之内,这个叫唐中平的男人,办妥了一切领养手续。
他被这个华国来的男人领养了,拥有了一个新名字:唐乐。
唐乐,希望他天天快乐。
他可以再次抱有期望吗?
初时如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叫悦来客栈的中餐馆里生活着,一点一滴地观察着领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