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万秋山药庐内,玉旻正在为叶少漓治伤,叶少漓这一次的重创非同寻常,玉旻也感到十分棘手,额间洇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寇兰从袖间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玉旻接过随意拭去额间的薄汗,便继续施针。
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将化为原形的叶少漓扎成了刺猬,残余的灿金色龙鳞在烛火中发出耀目的光芒,鳞甲坚不可催,若非用灵力催着银针根本无从下手,施针过程漫长艰辛,寇兰便默默地坐在榻前的小方凳上出神地盯着玉旻的背影。
从日暮到夜半,两人竟是一言不发,一室静谧,可寇兰内心却无比安心与知足。
许久过后,玉旻起了身,竟有些目眩,也许是耗了太多的灵力所致,他抬起手来抚了抚额,缓了劲后移步书案前,这才发现倚着榻边睡着的寇兰。
山间夜晚寒凉,料峭的山风拍打着窗棂,玉旻轻声将人抱至榻上,除去外袍与鞋袜,掖好被子之后又凝目静静看了会寇兰的睡颜,苍白清秀,孱弱的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玉旻微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书案前,执起羊毫,砚台里的墨已被寇兰研好,玉旻侧目望了望榻上的人,眸间含笑,悬腕疾书,晾干墨渍,困意袭来,可……
药庐平日里鲜有人来,一直只有玉旻一人,陈设也简单,除了各种药草,便只有一床一榻,就连多余的棉被也无,所幸自己并非凡人。
玉旻抬指欲幻化出床与那被子来,竟是力不从心起来,灵力耗损太多,便作罢。
“师叔……”寇兰发出几声含混的呓语。
对于白日发生之事,寇兰心中是有些歉疚的,若非自己夺门而去,玉旻也不会与郎郁尘一等人失散,也就不会有后边那些惊心动魄的意外。
只是寇兰素来胆小懦弱,这些事他怎敢宣之于口?
玉旻拈了些安神香置于铜鼎之中,丝丝缕缕的清香扑鼻而来……
且说那倒霉催的郎郁尘,自打穿越到这个时空就一直经历着昏倒,清醒,迷糊,再昏倒,偏生他自己还不知各中缘由,也懒得探究,权当是在梦游,倒也是个心大的主。
绝尘阁中,冷沧澜端坐在案前,阖着目,身影在烛火中影影绰绰。
对面一丈开外是一张罗汉床,床上之人睡的甚是不宁,蜷曲的手指松了又开,开了又拢,紧闭的双眸不停地滚动着。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冷沧澜了然于心却又充耳不闻,依旧如那老僧入定一般。
“哎呀,我滴个神!”郎郁尘掀开眼帘,一声大叫,随即嗖地一声坐了起来,这不动不知道,坐起来虽说依旧是睡眼惺忪,可意识却清晰无比了。
我靠,浑身酸痛,内里像是被人将骨头都打乱又胡乱拼接起来一般,那酸爽!
郎郁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随即又秒怂,因为他眼角余光瞥见了神色漠然的冷沧澜。
忍着一身巨痛,郎郁尘撇了撇嘴,措辞半天,终是开了口:“我又……昏啦?”
声音嘶哑无比。
这是什么破锣嗓子?莫不是自己意识模糊后失了控,唱了半宿山歌?
可冷沧澜却置若罔闻,宛若一座冰雕,眼都未睁开一下。
好尴尬。
郎郁尘此时此刻真想化身鸵鸟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还真是冷酷到底,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拽吗?郎郁尘摸摸自己的脸蛋,好像也不全对啊。
对于这个冷沧澜,郎郁尘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只是潜意识里好像有那么一股奇怪的冲动,让他无法拒绝他对他的倾慕之情,再加上那副好看的皮囊对了郎郁尘的胃口,可若说真有那么情深意浓倒也不见得。
没见着冷沧澜的时候,郎郁尘倒也并未牵肠挂肚,甚至在得知冷沧澜重伤之时内心也如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甚至还不如他对小宝的情感。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个色胚看中了那一张好看的脸?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说你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引得人犯那低级的思想错误!偏偏还是热脸贴冷屁股,尴尬至极,郎郁尘忍不住埋怨。
哎,郎郁尘无奈地挠了挠头,趿着床下的棉鞋缓缓走到冷沧澜跟前,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喊道:“师——兄!”
明明就两字,却将音节拖的长长的,还带着那么点魅惑。
你敢不理我,我恶心不死你!郎郁尘心里暗自忿道。
冷沧澜眼睫微颤,郎郁尘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又准备故技重施,再唤:“师——”
兄字未出,便消了音,冷沧澜对他使了闭口诀。
聒噪!冷沧澜忍无可忍。
嗬!法力高深了不起啊!郎郁尘愤懑不已,可又无可奈何,没办法实力碾压,怔了怔,只得赔个笑脸,悻悻折回,郁闷地爬上床不停翻腾,鼻翼翕动,差点没把大鼻涕气出来。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腔热血,郎郁尘忍着酸痛又翻身下床,扭扭捏捏挪到冷沧澜跟前,呜呜地哼个没完。
冷沧澜打开眼睫,眸间似有怒火,对于扰了人家清修的问题,郎郁尘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他睡够了,无聊!
“到底何事?”冷沧澜一如既往的清冷,还带着些许愠怒。
你大爷!郎郁尘心里暗骂,消了自己的音还好意思问何事,你到底亏心不亏心呐!
自己说不了话,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现在让这个面瘫解了这法诀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郎郁尘眼珠子滴溜了半圈,遂地拿起案几上的一管毛笔,随意沾了点墨,龙飞凤舞地写道:寡人有疾,寡人要出恭!茅厕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