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并未忘记温克谨这人。
临朝地处中原,每至盛夏时节,上京城内便如同锅炉一般,热得令人发昏,国子监在这时便会令监生休一段长旬假,算算日子也正是时候了。
若说脾性暴戾,整个温家唯温克谨当仁不让,可出了芙蕖院的大门,却又是另一派温良模样,在国子监颇受好评,谁又能知卫国公府的嫡长女,足受了他五年的拳脚对待。
若是阿芙没记错的话,永兴三十八年也就是六年后,温克谨因犯上被罚琼面流放,却不知为何被六公主极力维护,最终成了六驸马。
这事儿闹得颇大,连远在北地的阿芙也有耳闻,他这面具一带便是数十年,平白令人胆战心惊。
这回若是不扒他一层皮?岂不是白费了他这五年。
温克谨捂着头跌跌撞撞的追出来,桑枝同霜眉早搀着阿芙跑没影儿了,马婆子那大嗓门还在一路跑一路叫喊。
“来人啊,救命啊!三少爷要杀了大姑娘!”
温克谨整个人头昏眼花,满脑子混沌,斜斜靠在门板上一头雾水,直到望见屋里头躺倒在地的两个书童,一瞬间昏迷前的记忆如数回笼。
最终定格在他视线朦胧间,温落芙双目带笑却毫不掩饰的恶意,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
“贱人!”温克谨捂着头哀嚎,怨毒的咒骂了一句,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血色。
颠倒着脚步往屋里走,朝着书童云汉的腰腹便是一脚,低吼着:“两个废物,还不起来把那贱人给我抓回来!”
此时的温克谨怒火中烧,全然忘记了自己应当是什么模样,他只想着要将阿芙抓回来,让她明白算计他该要付出何种代价!
云汉捂着肚子咳出一口血来,却仍旧瘫软着身子挣扎爬了起来,另一头的天汉要比他好些,这会儿早已经爬了出去。
温克谨满头满脸的血,头也昏得厉害,正想抓个丫头替他裹伤,却因鲜血糊了眼睛瞧不清路,发髻散乱衣襟染血,所到之处竟无一人敢靠近他。
云汉同天汉虽是受了伤,脚程却是要比阿芙几个女子快些的,不一会儿便追了上来。
云汉捂着胸口瘸着腿,一颠一颠的追在桑枝身后,另一只手长长的伸着,就要拽到她的衣摆,桑枝一个回头他那口吐鲜血的模样,吓得她连声尖叫。
阿芙特意领着他二人往外院跑,马婆子仍旧不停歇一声一声的叫喊着‘三少爷杀人啦’,动静闹得大,稀稀拉拉的仆妇开始聚拢过来。
霜眉瞧出来阿芙并不愿意让人截住,便带着她一路跑得飞快,竟直直撞出了大门外。
身后的仆妇一窝蜂的涌上来,阿芙一面哭一面扭着身子四处躲避,朱雀大街上行人却是密密匝匝,阿芙几人一冲出去便是如同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
这下可急坏了那群婆子,站在大门口胡乱跳脚,云汉并没有贸贸然跟着冲出去,自打方才见阿芙几人闷头往外跑便觉得有些不妙,这会儿更是打心底里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转头撒丫子跑,去寻温克谨。
行人杂乱,阿芙一出来便被行人冲得同霜眉二人散开了,这会儿在人群中东拉西扯的冲撞着,望着一片乌泱乌泱的人群,心里莫名升起一阵深沉的恐惧来。
一面抖着嗓子轻声叫着‘霜眉’,一面埋头四处乱冲,走着走着却越来越害怕,竟煞白了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阿芙低着头不敢与周边的人对视,整个人慌张得不行,手脚痉挛发颤,想回国公府去,却迷了方向,正闷头四处乱撞,突然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这时阿芙已经怕得不行,自打前世起她便得了这个毛病,极度惧怕人群密集的环境,重生回来便是一通搅风搅雨,竟把这要命的毛病忘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