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兹南的边境今天出现了很多犹太人”
“从哪来的”
“从德国,一群德国佬们把他们赶了出来!”
“为什么?”
“我不太清楚”
……
课间的班级格外热闹,白蓁蓁没法趁机补觉。她昨晚四点睡的觉,现在顶着两个黑眼圈死气沉沉,偏偏还有那么几个眼神不太好的傻子专门凑上来问她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问题。
“白,你不是在德国住了三年吗?”
“那些德国佬们为什么要驱逐犹太人?”
“是不是因为养不起?德国十八年前战争赔款还没赔完!”
“凡尔赛条约不是早就被撕毁了?”
吵闹,无止境的吵闹。白蓁蓁合上书,眼神一一扫过身边环绕的人,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话多的堪比六百只鸭子的女士身上。
“德国十八年前的战争赔款赔没赔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凯西娅女士。一位贵族出身的大小姐,上个月砸坏我价值100兹罗提的马克杯至今没有赔给我。我能问个准确时间吗?”
集中在白蓁蓁身上的目光瞬间齐齐转到了凯西娅身上,她的眼睛左右瞟着,众目睽睽之下有些尴尬,
“噢你真扫兴……我下周会还的”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我保证这回是真的,以维茨基家族的姓氏起誓!”
白蓁蓁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响了,学生们匆匆回了座位,也包括凯西娅。她的位置在第一排,第一个被教授叫起来抽查作业。白蓁蓁待在最后一排,呼吸着身边清新舒适的空气,心头盘旋的愁绪却怎么散也散不开。
同样的话,一字不差,这位维茨基女士在上周就已经说过了,她这马克杯的钱到底讨不讨的回来?
对待那群在波兰边境徘徊数日都不肯离去的1.7万犹太人,波兰政府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愿收容的意向,直到德国当局出面,经过三天的交涉,勉勉强强才答应下来。
犹太人们在边境待了一个星期。放在平常,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算长,可放在初冬降临的11月份里,这些犹太人们长时间待在肃杀冷风中,入境之后不是感冒就是发烧,医院人流量一下子多了起来,白蓁蓁买个普通的眼药水都排了一下午的队。
回家的路上天都暗了,肉眼的可视度变得很低,她怕踩到水井盖,一路上走的很慢。走到一处犄角旮旯,斜里冲出来了一个影子直直冲向她,干瘦的手像是枯老树皮,发了狠劲儿地攥住她,蓬头垢面底下看不清那人的脸,白蓁蓁当场尖叫起来,一紧张连母语都骂出来了。
“你特么谁啊?”
对方听不大懂,但还是有所察觉地松了些手劲,弱弱说,“是我”
是个姑娘,说的德语,声若蚊蝇,仿佛在哪里听过。等到姑娘终于撩起头发,擦干净脏兮兮的脸,看清她长相的白蓁蓁惊讶到合不拢嘴。
是碧塔。
毕业之后就不见了的碧塔。
毕业后不是所有女孩都会像白蓁蓁一样选择继续升学。她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同学毕业后直接去了医院当护士,其中大都以金发碧眼雅利安小美女为主。白蓁蓁猜测这些人可能会成为日后的t—4护士组。除去这些‘德意志少女联盟成员’,剩下的一部分就是像碧塔这样既不想换行又不想升学的,只想进个医院当普通护士安安分分过完这一生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谁也联想不到今天的犹太人在德国遭到了驱逐。因为拒不上缴身家财物,碧塔的父亲被盖世太保抓走了,她那天在医院里值班逃过了一劫,结果第二天出现了不知名人士的举报,没逃过驱逐出境,还和母亲失散到现在。
被德国人赶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带行李,硬生生在波兰边境饿了三天三夜,科罗尔面包坊当天没卖完的糕点面包全被她一个人吃光了,尤米拉带着弟弟罗伯特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可怜的孩子,在这儿多住几天吧,或者你愿意留下来更好”
科罗尔夫人心疼地摸了摸碧塔的头,同一种族的悲惨遭遇总能引发起出彼此之间的感同身受。碧塔摇了摇头,没有接受科罗尔夫人的好心。
“谢谢您科罗尔夫人,但我必须得去找到我的父母”
“只要你的父亲识时务,德国人一拿到钱就不会再为难他们,至于你的母亲,你们仅仅只是在波兹南的边界失散,犹太人入境都会有记录,应该不难找”
三九年还未到来,屠杀政策也还没有步上正轨,那群纳粹不至于在现在赶尽杀绝。碧塔仍旧愁眉不展,似乎是不肯相信白蓁蓁的这番说辞。本就无凭无据的,白蓁蓁也不指望她能轻易相信,她只希望这姑娘不要头脑一热的跑回德国去救自己父亲,真要这样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却不曾想,一语成谶。
在白蓁蓁托了学院教授的关系帮碧塔在医院里找到一份护士的工作,科罗尔夫人收拾好空房就等碧塔住进来的时候,这姑娘跑了。卷走了车票钱和一些证件,带着她那颗冲动莽撞当摆设用的花瓶脑袋一声不吭地跑了。
心软的科罗尔夫人急坏了。
“白,你不是从德国来的吗?你会说德语,能不能回去找找看?”
“哦不妈妈,您劝小白去德国,有没有想过万一她也被抓起来了呢?如果有一天我和您失散了,我一定不会这么鲁莽地跑掉。”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