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了出院许可,絮絮叨叨的医嘱听在白蓁蓁耳中跟空气差不多。什么早睡,多吃,时刻保持心情愉快,她要是都能做到,还至于混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嘛?七七八八的药出了医院门就被她丢弃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布兰琪一看,转身就想回去再拿一份,被白蓁蓁一把拽住了手臂。
“别拿了,这些药又苦又难吃,药效还小到几乎没有,对我没用的”
“比起买药,你陪我去逛街买衣服吧,顺便给你也买几套,你身上的衣服颜色太单调了”款式还不怎么样,翻来覆去的黑白灰三色围裙连着穿。白蓁蓁有时候真的怀疑面前这个人是虚假的法国人,身体里毫无浪漫细胞。在白蓁蓁这里,布兰琪的意见采纳率通常为零,她并没有拒绝的余地。白蓁蓁带着她直奔巴黎市中心,一头扎进各大商场。先挑一堆给布兰琪,再给自己挑一堆抱进试衣间。全程不给多嘴的店员留一点说话的空间,有看上了就直接扔柜台,付钱的时候眼都不眨。没看上的就挂回架子上,顺序就留给店员自己去分。扫荡完了一家店,迅速又奔进了另一家。落在别人眼里,她已经不是单纯来挑衣服的了,根本就是来搞批发的,期间还有个心动的姐妹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合伙人。
白蓁蓁从没担心过自己的衣服柜子装不下,房子里所有的空房间都可以是她的地盘,必要的时候连沃尔纳和弗朗茨的房间都能为她所用。反正他们经常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或是回来一趟睡一晚就走。
有了上次的教训,意外流产的出院总结在出院当晚就被白蓁蓁烧了。沃尔纳和弗朗茨回来的时候都没发现她无声无息地又流了一次产的事实。他们见到的是依旧一派轻松的她,蹲在花园里哼着歌玩泥巴的她,脸颊脏兮兮的,像只皮上天际的狸花猫。弗朗茨亲昵地拥住她,毫不介意她满身脏污的样子,金发松软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我怀疑你最近在减肥,摸起来没肉肉了”
“我本来就没肉肉!”
“你有!在腰上!”
“我没有!”
布兰琪在旁看的怔然。白蓁蓁的三餐都是她准备的,没人比她更清楚她一个月以来的食欲有多差,她不是想减肥,她只是尝不出味道,也吃不下更多。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布兰琪连忙低下头,藏住了眼底流露的不忍,一片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她最近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布兰琪想把白蓁蓁最近糟糕的状态向沃尔纳全盘托出,余光却接收到了白蓁蓁类似警告的一眼。
“——白小姐最近,在减肥”
“她够轻的了。你也不用每次都这么唯命是从,你的薪酬是我们开的,而不是白蓁蓁给的”沃尔纳的视线仍然落在低垂着头的布兰琪身上,他想听的回答不止这个。等了许久,他等到的是布兰琪遵从的回答,“她最近的胃口是不好。下次我会记得多准备一些餐点的”
他们这次不是两手空空回来的,还带着一些行李,是之前带去过奥斯维辛的。白蓁蓁静静看着,并不加以询问。集中营的派遣结束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放假。她每天都能听见收音机里播报斯大林格勒的战役,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官腔,广播员也不嫌腻。白蓁蓁从不相信,她知道越是一成不变的消息,越能预示出其背后最为惨烈的真相。果然,刚吃完晚餐,她拿着餐巾擦拭嘴角酱料的那一刻,沃尔纳平稳磁性的声音响彻耳畔。
圣诞节过后,他会跟着旗队,一块被调去乌克兰作战,弗朗茨可能会晚上几天。
“布兰琪说你把之前的礼物都烧完了,明天我陪你出趟门”
白蓁蓁放下餐巾叠好,笑着道了声好。弗朗茨是坐在她身边的,湛蓝的眼睛不难看出惊奇,他捏了捏白蓁蓁软乎乎的脸,“不生气吗?以前跟你说要走的时候,你总是闷闷不乐”
白蓁蓁静静盯着桌上叠的四四方方的餐巾,在他们还未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开口,“没关系,我习惯了”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粲然一笑,“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离开我了。”
从今往后,要么一生不归,要么归来即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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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是结局啦,可能是一章也可能是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