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书府出来,颜惜时抬头去看天。并不是个好天,阴沉沉的,浓云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日光严严实实地遮着,风也吹得萧索,带一股泥土的味道,就快要下雨了。
街两旁的水渠积着雨水与淤泥,偶尔有漂浮的菜叶,水渠另一端土黄色的坊墙在这时候看上去也是那样的萧索。
“你是颜惜时?”身后有人说话,声音里不带丝毫温度,“我一直跟着你,就是想看看,白相选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看到了?”颜惜时站住身,并没有回头。
“也许。”那人顿了顿,颜惜时感到一股森寒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他。良久又听那人道,“你的剑……很特别。叫什么名字?”
“这柄剑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名字,你要是想记,就记着叫“这柄剑”吧。”
“这柄剑?”那人低低的笑了两声,“我叫怀安,和你一样,是个混饭吃的中原人。”
“告辞。”颜惜时没再继续答话,他记得半夏说,安平坊有一家乔二哥酒肆,桑落酒配上江鱼夹儿,若碰上沿街的货郎,花五十文买上一包肉脯,更是胜过人间无数。
他可不想让“新婚的妻子”在酒肆等他。
他于是加快了脚步。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半夏,坐在靠门边的地方,面前是一壶烫好了的桑落酒,两只杯子整整齐齐放在两侧,杯面绘了两尾游鱼,酒肆的博士正端着托盘朝桌边走来,颜惜时大致看了一眼,江鱼夹儿码得整整齐齐,有一点玲珑剔透的样子。
“来啦。”半夏抬眼就看见了他,忙起身招呼他就坐。
她今天穿了长褙子,头发绾起,只别了一根很寻常的簪子。
颜惜时愣了一下,走过去坐下,有些局促地道,“路上耽搁了,抱歉。”
半夏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她的眼里漾起一抹笑意,“那就罚酒吧。”
“罚酒?”颜惜时又愣了一下。
“你迟到了,当然要罚。”说着她拿起酒壶,倾了一杯递到他近前,“愣着做什么?喝呀。”
“哦、喝。”他动作僵硬地喝完这杯酒。
“拿过来,第二杯。”半夏笑眯眯地朝着他伸出手。
“哦……”他于是将酒杯递过去。
“好啦,第三杯。你喝完了第三杯,我们就开始吃菜。”
“啊……好……”
隔壁桌有人轻快地笑了一声,颜惜时听到那边悄悄的交谈:“你看他们,新婚的小夫妇就爱这样……”
然后他微微低头,掩下了马上就要露出的笑。
这样似乎也挺好。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半夏打断了他的思绪,脸上有一点点的期待。
“做什么?”他又愣了一下。
“我想过了,光是演戏的话还是不行,我既然收了钱,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她用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夹着筷子无意识的在面前的碟子里划着,“所以我决定,吃完了饭,带你去南门外的瓦子转一转。”
“好。”他点头。
“嗯……南门外的冻鱼头最好吃了,等下可以一边听大鼓书一边吃。”她又补充道,“你付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