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已经是深夜,芙提在厕所吐了个昏天暗地,可怜外面想蹲个合照却没有收到邀请的媒体,白白在外蹲守一整天。
段昱时在厕所外面双手环胸,靠着墙听里面翻江倒海。
他知道芙提听得见,于是说了句:“活该。”
秦懿处理完事情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表情担忧:“怎么样?”
段昱时抬抬下巴:“吐着呢。”
“这能不吐吗!”
婚礼上喝的都是白的,有品牌的赞助,提供过来的几乎都是上了年份且有市无价的。
芙提跟喝水似的倒进胃里,如今报应来了。
秦懿皱着眉:“我进去看看吧。”
段昱时没拦,只是在她把人扶出来的时候搭了把手,强硬地一扯,就落入怀中。
“你轻点……她难受着呢……”
大步迈开往外走,秦懿的叮嘱在身后飘,段昱时是一点都听不下去,拍了拍那人的小屁股,问:“开心了?”
芙提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全是骨头,难受地哼唧两声:“唔……”
“出息啊,季芙提。”
他的语气带点笑意,醉着的人无从分辨,还误以为他心情很好。
于是伸手将他抱得更紧。
从电梯到副驾驶,段昱时走得快,全程只花了五分钟。
“撒娇也没用。”
树袋熊一样缠在身上,好不容易才扒拉下来。调好靠背又系上安全带,将人安置好了便搭在车门上打量,看她红透的脸蛋和脖子,眼皮上亮亮的闪片和水嘟嘟的唇蜜。
“季芙提。”
“……嗯?”
这个姿势,段昱时得半蹲下来才能和她平视。
“我有没有说过,出了什么事情要和我讲?”
她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打算放过,“季家也好,在场的哪位也好,谁让你受气你跟我说行不行?”
“男朋友是用来干嘛的?是用来让你告状的,你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上火,伸出手去捏她的鼻子,见她有些呼吸困难,又不舍地松开。
指印留在上面,这回是真成红脸小猫了。
芙提艰难地睁开眼,眼眶都是血丝,吐得太难受,在厕所里掉了眼泪。
“告诉男朋友的话,他会帮我报仇吗?”
她语气黏糊得像块刚出炉的年糕,暖暖软软的,咬上一口心就烫起来了。
段昱时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觉得这个道理今天是一定要教会这个小朋友的。于是故意板着脸说对,“所以说说看,为什么灌自己酒?”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像丢了眼镜的松鼠一样,眼神迷糊起来,张着嘴巴不知道说话了。
可惜段昱时的耐心已经被锻炼到不可逃避的程度,饶是再小的不愉快,也休想蒙混过关。
芙提见状,慢慢闭上眼,装作睡着。
过了两秒又睁开,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地说:“好讨厌段昱时,男朋友能不能把他干掉?”
和她口中同名同姓,甚至是同一个人的男人点点头,知道她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了,意味深长地站起来,摁着她的脑袋:“能。”
“回家再说吧。”
他绕到驾驶座,利落地关上车门,引擎启动,汽车扬长而出,心想干掉是不可能的,干到哭倒是可以。
可惜还没到家门口,段昱时的愿望就落空了。
芙提赖在车上一直不肯下车,抱着座椅突然就开始嚎啕大哭。
回来的路上见她被颠簸得难受,段昱时心里本来还有些埋怨秦懿没将她照看好,可当现在自己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景,又陡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乖乖,到家了。”
拿她没辙,只好抱着她任由她颤抖抽噎。
这场景似曾相似,段昱时知道自己没忘,也不敢忘。这么多年这个场景一直盘旋在记忆之中,让他怜惜让他痛,让他后悔到夜不能寐。
偏偏那人在此时带着无尽的哭腔问:“段昱时,你后悔吗?”
叁年前她也这样问过,只是那时没哭,心里有着一模一样的海啸。
他说很后悔。
手臂突然用力,箍得她身体生疼,像是要把骨头打断了揉碎,他恨不能将她融进身体里,再不给那些是非对错一点可乘之机,将他们彼此分开。
芙提的眼泪流得更凶。
周漾司一边下阶梯一边告诉她:“你在纽约住的那套房子,楼上空着的房子其实一直都有人租用。那是个华裔,开出了不菲的价格,一年到头只有那么小半个月会过来小住。”
“而那个人,姓段。”
芙提险些滑倒,被周漾司紧紧地握住手。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你,却从来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在国外被粉丝跟踪遇害的那一天,和他新电影上映是同一天。而在此之前,在首映之前,他一直一直都待在那里,和你只有一层天花板的距离。”
结束了漫长的工作,段昱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张异国的机票。
在那里他没有家,只有一间付了长期租金却一直闲置的房子。
九月的纽约是旱季,是早上穿短袖晚上需要披外套的季节。
每天早上,他会准时到对面马路的咖啡店点一杯普通的美式,像每一个奔波的上班族一样站在公交站台,一个隔着好几米、面对着面包店的位置,借着汹涌的人群和每一班路过的公交车遮挡,握着咖啡找寻他的精神吗啡。
特地错开相遇的时间,默默观看她的生活,像倒放的慢电影,找不到如何开头的线索。
那个假日,芙提中途离开过几天。也就是那小小的间隙里,周漾司路过这座城市,陪亲戚吃了一顿饭。
席间小侄女闹脾气,几岁的小孩愣是要吃楼下新开的软软松糕,父母不准,只好投靠这一年才见上一次的伯父。
说来奇怪,从前周漾司在生父麾下奔走卖命,当着清闲的周公子时,与段昱时的合作不断,却始终只有寥寥几面之缘。后来中间横生一个芙提,又生出许多隔阂与间隙。如今可怜虫远走国外,独自舔舐伤口,他却与这位段先生多了许多机遇。
他一直都知道段昱时是段家的人,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何屡屡与他狭路相逢。
芙提离开的那一年,段昱时开始正式接手段家的事务。偶尔饭局上碰面,周漾司不主动,段昱时也不会搭理他。只是席间有人嘴巴多余,聊起这位神秘的才俊总是不嫌命长:“估计走他父亲的老路走腻了,如今又来和母亲分一杯羹。这样的人总是有资格试错的,哪像我们。”
有人反驳:“哪里的事,前两天还听闻他的工作室要开新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