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少的云深流伸出手指指着花灯摊子边站着的一个花狸猫面具的灯童子,灯童子不是人,他原本只是想跟他师兄说一声那里有个灯童子。可是谁知道他师兄实在是相当的眼瞎,竟然以为他指的是花灯摊子上红红绿绿的小掌灯儿,啰啰嗦嗦胡扯了一大堆,最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给他买了一只玲珑可爱的兔儿灯——那一只,绝对比今日这一只要精美多了。
可是,尊主慢慢地将兔儿灯捧到心口,苍白如骨的手掌背上露出了铁水凝固留下的青黑色的痕迹,显得如此狰狞不堪,魔气微微逸散而出,伤口在渐渐愈合。
“呲……”待到伤口彻底愈合,细碎的铁块脱离手背,迅速地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几不可察的脆响。
【其实……师弟啊,我刚刚也看见了那个灯童子。可是,他身上没有行恶之气。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他一直在帮那个花灯摊子挡着大风。灯童子虽然是贫苦到买不起一盏花灯的人家孩童的怨气凝聚所化,但是他们并不天生就是为非作歹的,他们跟人一样也是有好有坏的。纵其非人,但为善举,亦可容之。】
云深流回过头,看向那个灯童子。原本可怜兮兮地盯着花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但还是努力撑开身子替这些琳琅满目的花灯挡风的灯童子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垂髫小童,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冲着他点了点头。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其中的一盏大张着嘴巴的青蛙小灯——想来应该是师兄刚刚去给他买花灯的时候顺便给他也祭了一盏——唔,真丑,完全没有这只小兔子可爱——心中弯弯绕绕,云深流回过来抬起头对他的师兄,也浅笑颔首道:
【……嗯,师兄,我明白了。】
一个人的回忆显得有多美好,他生活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尊主一直抱着这盏惨不忍睹的兔儿花灯,竟然就这样在庭中站到了天明。暖暖的灯芯这时候已经烧透烧空了,整个小兔子都冰凉冰凉的,带着股阴森森的寒意。
“玄素。”
“尊上。”
银袍少年听到声音,立马从墙外翻了进来,他这时候额前佩戴着一串白玉片,恰好遮住了额角上的那一朵“求不得”,这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冰上寂灭之花的气息。
他接着在尊主跟前俯首单膝跪下,自觉道:“‘瞒天令’就要开始拍卖了。”
尊主分出一只手冲着他摆了摆,道:“你看着办吧,本尊现在就去。”
正说着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熄灭了的小兔子灯平稳地放在了少年的头顶,少年神色不变,十分冷静地顶住了兔儿灯,这场面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滑稽!
“收好。”
少年习以为常地恭敬道:“是。”
……
好不容易从花灯的人潮里挤回落脚的客栈,白决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