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2 / 2)
祝久辞炸毛跳开,抱起绫罗软绸缩在榻铺一角,脸埋在软绸里,唯露出一双眼睛。
右耳变得滚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人倚坐在远处,身后红绸垂落,将翡玉耳坠衬得墨绿如晚霞的竹林。
眉间花依然红得耀眼,只是被淡淡晕染开,一直蜿蜒到眼下。
鼻梁挺立,唇珠点绛红。
貌美如斯,人间何见?
美人过来了,祝久辞被堵在榻铺角落。
祝久辞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看。美人眼睛倒是不红了,亦静静看着他。
美人抬手。
祝久辞被按住脑袋,弱弱问道:昭歌可还生气?
美人摇头。
祝久辞舒一口气,伸爪子往衣襟去找拜师贴,胡乱摸半晌,竟然真的摸到了坚硬一角,原来是夹在里衣与中衣之间。
祝久辞松开软绸跪在榻上,摆出恭恭敬敬的神态,正要从怀中掏出信笺,只见美人的眼睛又红了。
凉了,还没消气。
琴师风骨,亦韧亦刚。韧则头破血流不逾矩,刚则可杀不可辱,过刚则折。灿烈如夏暑正阳,清雅似山间流水,不屈之崖上青松,傲然若雪中寒梅。
羞辱之伤又岂是他三言两句道歉就能抚平。
祝久辞敛下眼睫,伸爪子揪住一角墨绿,昭歌如何才能
美人拨开爪子,墨绿落到红榻上。是昭歌唐突,小公爷可是不愿?
爪子落在冰凉榻上,祝久辞慌了,愿意,如何不愿!老子的风骨你且拿去蹂|躏践踏,掰开揉碎了放到蒸锅里蒸,放到油锅里炸,解气后就收下孽徒吧。
梁昭歌眼眸一颤,伸手把祝久辞从角落中捞出来。
两人对跪在榻中,大眼瞪小眼。
小公爷不解腰带吗?
祝久辞一愣,连忙道:解,如何不解!只要能让美人气消,做什么都行。
祝久辞伸爪子在自己腰间摸索半晌,但怎么看都觉得他此番行为甚是猥琐,尤其是与美人独处于幽闭小榻,且美人眼中尽是泪水,而他在解自己腰带。
祝久辞松了爪子,腰带半垂在腰间,可好?可解气了?
美人红着眼睛点点头。
祝久辞松口气,再一次伸爪子往衣襟去,突然被人勾住肩膀,天旋地转之间,头枕在冰凉的绸缎上。
墨绿绸缎在眼前一晃,落得一片黑暗。
人在黑暗中失去视力是难以行走的,紫檀香炉的青烟却不受此间影响,依旧蜿蜿蜒蜒从外室绕过屏风钻进红罗软帐,一股脑全钻进某人鼻里。
祝久辞被搂在温凉的怀抱里,脑袋晕晕转转,世间七情六欲五感全部消失,只剩得嗅觉尚且灵敏,浅淡的药香将他裹挟。
长坠翡玉似乎落在脸上,祝久辞睁不开眼,意识渐渐模糊。
睡意席卷之下,祝久辞这样想着,若是夏日能抱得此冰,那应是极舒服的。
京城四月廿九,最后一片桃花落了。自今夜起京城的晚风不再有桃花香。
红坊玲珑阁顶层,修长的手自榻铺里侧伸出,拨开层层软帐,修长光洁的小腿从榻上迈出,赤脚踩在软毯上。
墨绿绸袍随着主人从内室绕过屏风走到外室。
琉璃灯灭了。
青烟也熄了。
黑暗笼罩顶阁,一夜好梦。
晨光投进内室,光线顺着红绸的缝隙钻进榻铺。
虽未至酷暑,祝久辞抱着冰块醒来的愿望却是实现了。
爪子按在冰块上着实舒服,温凉如玉,细腻如肌肤。
肌肤?
祝久辞睁开眼睛,四个爪子全按压在梁昭歌身上。
!
祝久辞滚到一旁翻身坐起,心虚地望向梁昭歌。
美人卧榻,岁月静好。
就是穿得清凉了些。
薄纱覆身,清透可见,一览无余。
祝久辞:!
说好的等美人打击报复回来就拜师,事情怎么演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美人蹙眉,幽幽转醒,伸手在身侧抓了空,随之幽怨地看过来。
祝久辞:嗷呜!
阳光落在美人眼眸上,他刺痛地闭上眼睛,眉头蹙在一起。
祝久辞惊慌地左爪按住右爪拼命忍住想抽自己的心,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他低头看看自己衣衫尚且完好,除了最外稍硬的褂子脱去,层层衣衫都完完整整穿在身上。
然而腰带不翼而飞。
昭歌我昨夜可对你祝久辞挥着爪子。
梁昭歌半倚起身子,绸衾被滑到腰间,他点点头。
轰。祝久辞头顶电闪雷鸣。他弱弱抓住衣衫,分明都好好穿在身上,怎么会这样。
贪凉误事啊!
美人看他似乎不信的样子,指尖轻轻勾住绸被向上一撩,一片大好春光。
祝久辞猛然扑上去双爪死死摁住绸被,昭歌!呜呜呜造孽啊。
梁昭歌扫他一眼,从身侧拿起桃枝。桃枝昨日掉到地上,也不知他何时捡起来的。花瓣边缘已然卷曲发黑,仅一夜之间便枯萎了。
白皙的指尖捏着枯萎的花瓣,一片落下去了。
又一片。
零落成泥碾作尘。
祝久辞嗷一嗓子哭着跪过去,衣衫由于没有腰带的束缚松散宽敞,信笺掉了出来。
烫金台阁体,四方正红官玺赫然其上。
祝久辞伸爪子摸摸拜师帖,亲,你来得太晚,还拜什么师,昭歌不扛大刀来杀他就不错了。
祝久辞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双手颤颤巍巍捧起信笺,待对方接过去,他一溜烟躲到红绸后面。
梁昭歌目光落在信笺上久久凝视,眸子隐有颤动。
当空气静默下来,他沙哑道:琴先生?
祝久辞从红绸后面探出身子,认真点点头。
国公府亲聘,北虢国一品女将军手书,再加上小公爷的爵位,琴先生身份与七品穿鸂鶒服的官员等同。
若将来祝久辞能在宫宴上奏曲一二,顺势从圣上那里讨来封赐,那梁昭歌的身份就再也无人可质疑。
梁昭歌看着那个躲在红绸里的人,阳光从缝隙钻出来落在他头顶,毛茸茸金灿灿一团。
在京城第一烟柳之地,那人干净得像是水中的月亮。
梁昭歌坐在软绸之间,阴影顺着绸缎攀附住身体,一点一点攀爬向上掐住脖颈,呼吸有些不畅。
梁昭歌伸出指尖想抓远处一点光,惊慌之下又收了手。
水中月一碰就碎。
梁昭歌耷着脑袋陷入自我纠结,而在另一边的祝久辞看来,这却是另外一回事。
琴先生迫于他淫威,不得不忍辱负重扛起习琴的重旗,不仅受他欺辱,还要顽强地当他的老师,将他这颗龌龊的心清洗干净。
可怜啊。
先生且考虑,我定会对先生负责的!祝久辞跳下榻,左手猛然被拉住。
两滴清凉落在手背,祝久辞转过身。
泪痕留在梁昭歌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梁昭歌:这回是真的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