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一楼装修清雅,一进门就有茶香扑鼻,像是一家高端养生居所。但叶清翎以前陪时雨来过几次,知道楼上几层和这儿完全不一样,彩灯晃荡,纸醉金迷,是海城不少有钱人的销金窟。
在晚宴开始前,时雨应该会去楼上的包厢,再谈一单生意。
姐姐。叶清翎低声喊了喊,我想先去一下厕所。
时雨停下脚步,低头看手机:快点。
叶清翎愣了片刻,她还以为时雨会告诉她包厢号,然后自己先上楼,没想到居然在原地等她?
嗯。然而才听见痛彻心扉的流浪狗三字,这时候叶清翎心底仍是一片死寂,着实高兴不起来。她轻轻点头,转身迅速离开。
叶清翎到厕所外的化妆台,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好几捧冷水,又仔细用纸巾擦了擦,泪痕才彻底消散。手心的伤口还在,不过没有渗血了。
叶清翎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确定看不出异样后才转身。
没想到一没注意,肩膀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上。叶清翎肩膀硬,明明是被撞的那个,反而让对方退了好几步。
撞她的是个青年,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非主流头发,满脸痞气,一抬头就骂骂咧咧:走路不长眼睛啊你?找死啊傻|逼。
刚才是非主流青年撞的人,现在理直气壮骂骂咧咧的也是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富二代公子哥。
叶清翎十六岁刚来海城时,倒是经常被圈子里的富二代欺负,她害怕给时雨惹麻烦,从来没有还过手。
直到有一天,时雨发现她身上有伤,知道原因后脸色冰寒得厉害,拎着她去把那些贵公子贵小姐挨个儿收拾了一遍。
从此,叶清翎只在时雨面前吃亏。
别人想欺负她半点,没门儿。
叶清翎打量这个非主流青年一眼,舔舔唇,眸中迸出寒芒,抬手就拎起青年的后领,想把他脑袋往化妆台水池里塞。
叶清翎刚拎住青年衣领,旁边通道上突然冲来一个人影,狠狠飞踢到了青年腰部,差点没把人给踹飞。
踢人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也是一头非主流红色碎发,穿着名牌短袖短裤,结实的肌肉露在外边,戴着嚣张的大金链,乍一看比青年还要痞一些。
他一拳打到青年脸上,拎着衣领把他往厕所的方向扔:骂你妈呢?我家翎姐是你能骂的?鳖孙儿。
红发打起人来狠得不行,骂人也不见得多干净,把非主流青年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喊叶哥饶命,一边瑟缩地躲进厕所里去了。
非主流青年一走,红发就直起身对着叶清翎笑,眸光出乎意料的清亮有神,和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非主流红发形成鲜明对比。
翎姐!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今天怎么来玩儿了?红发咧嘴笑着挠挠头,来玩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叶天眉,你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国的,不也没和我说?还有,你哥呢?叶清翎抱着手臂往后一站,挑眉道。
红发叫叶天眉,也是时雨这个圈子里的富二代,不过他家有个哥哥,家业轮不到他头上,他就安心当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几年前,叶天眉还欺负过叶清翎几回,其实他也挺冤,也就是骂过一两句,结果后来被叶清翎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地向她道歉,怂得不行。再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成叶清翎身后的小跟班儿了,还因为他们都姓叶的原因,沾沾自喜得不行,在外边一口一个我家翎姐。
翎姐!叶天眉耷拉下眉毛,表情立刻变得委屈,我周三一下飞机就给你发消息了,你还回了我的!我哥他还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我也给你说了的!
叶清翎懵懵地眨眼,勉强回想起这事儿。
工作的这一周她实在太累了,每天一下班就瘫在床上,脑袋一片昏昏沉沉,有些时候自己回了消息,都记不住。
抱歉,我忘了。叶清翎挠挠头,认真道。
嗐,翎姐,你和我啥关系,道歉干嘛?叶天眉也就委屈了一瞬,立马活力满满,翎姐,既然碰巧在这儿遇上了,一块儿去玩玩呗?你不最喜欢玩射箭了吗,这家会馆顶楼新开了一家俱乐部,去不去?
不了,我要陪姐姐一块儿。叶清翎拒绝。
叶天眉大咧咧地揽过来,和她勾肩搭背: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黏时姐姐啊?让她们老一辈去玩她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老,一,辈?倒也不至于。
叶清翎嘴角微抽。
去你的。她刚要把叶天眉推开,没想到一转头,正好对上一双冷冽的黑眸。
时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通道那头,抱着双臂,冷冷看着她。
叶天眉毫无所察,还在大大咧咧地继续说:没记错的话,时姐姐和我哥差不多大,都快要三十了吧,他们这还不是老女人老男人?
12、笼鸟
叶清翎大脑空白一瞬。
对视间,时雨眼神越来越冷,唇角的那一抹笑也渐渐敛去。
姐姐姐!叶清翎大声喊了一下提醒叶天眉,迅速把揽着自己肩膀的叶天眉推开,快步跑到时雨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你怎么过来了?
另一边,叶天眉看见时雨,也倏地僵住了,一米八的汉子,一下子抖得跟鹌鹑似的。
你上个厕所上那么久没回来,姐姐担心,过来看看你,不行么?时雨轻鄙地笑了笑,明显压抑着怒气,不是要陪天眉去玩么?去吧。
没!我没说要去!叶清翎猛地摇头,我今天是来陪姐姐的。
她试探性地抓住时雨的手臂,想要撒娇,时雨甩了甩,没甩开,就由着她去了,眼底的凉意也消散几分。
时雨望向已经溜到男厕门口,就要逃进去的叶天眉,淡淡道:天眉,你家哥哥也快回国了吧?替我向他问好。
叶家公司和时家合作多年,两家互惠共赢,都是时雨和叶天眉亲大哥叶天蝉的手笔,两人关系一向不差。
但时雨和叶天蝉关系好,却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待见叶天眉。好几次,时雨当着叶家长辈的面,把叶天眉整治得够呛,也难怪他那么怕她。
好!叶天眉一个哆嗦,当场就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子,可见他心里对时雨有多害怕,我待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眼见时雨转身要走,叶天眉又哆哆嗦嗦道:时、时姐姐,刚才我说的那话,你没听到吧?
叶清翎一愣,抱住时雨的手臂,疯狂向叶天眉挤眉弄眼。
她好不容易让时雨消一点气,叶天眉这么一说,不就让她前功尽弃了吗!
然而猪队友叶天眉完全没看懂叶清翎的暗示,继续哆嗦:就是老、老
老女人?时雨笑着,用力将手臂从叶清翎怀中抽出来。
叶清翎扶额,恨不得冲上去揍叶天眉一顿。
偏偏叶天眉还毫无所查,瑟缩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对,老女人!不不不,时姐姐,我是说你才二十七,还年轻着呢,怎么能和我哥那种三十的老男人比呢?你可千万别放心上啊。
时雨最后看了叶天眉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勾了下叶清翎衣领,走了。
叶天眉一下子坐地上大喘气,叶清翎回头瞪他一眼,不敢多留,埋着头乖乖跟在时雨身后。
叶清翎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着她,刚才时雨说了些什么
流浪狗而已。
但心里好像又不那么痛了,反而更害怕时雨生气,本能地想要顺着她,将她哄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叶清翎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忠心耿耿,被打了都不觉得疼的宠物犬。
叶清翎本以为,时雨会带她上楼,去参加下一场应酬。没想到几步后,就有服务员领着她们,走进一楼的一个双人雅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