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留方东白枯坐于床边,拎着陈友谅走了出来,道:“花公子早些歇息,方长老不愿见到此人,我先带他离开。”
花满楼听他们在里间的声音已经还原了事情始末,对方东白好生怜悯,知张无惮不愿在百花楼杀人,怕要到荒郊野岭结果了他,便道:“张公子宽心,我会好生照顾方长老的。”
“麻烦了,你也早些安歇,过两日我再同方长老计较。”张无惮告辞离开,方东白心神触动过大,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此时说什么都是白给,待他缓过神来,再议后事。
陈友谅挨了方东白一脚,正踹在脸上,半边牙都脱落了,待张无惮拎他到郊外,脸颊已经肿胀起来,挤着两眼,看不清外物。他苦于手脚不能动,连用手翻开眼皮都不能,只感觉到张无惮以轻功行了一阵,便将他种种摔在地上。
陈友谅也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摸索着哀求道:“张教主,你叫我所做之事,我一丝不差全都做了,方长老所受冤屈我也都说了,只盼你饶我一命!友谅鞍前马后,不敢有辞!”
张无惮丝毫不为所动,只道:“别,陈兄身在丐帮时连贵帮帮主史火龙都给害死了,投靠朝廷后,反手又将你旧主汝阳王给卖了。你这等下属,我是无福消受的。”
陈友谅顿首道:“张教主连金总捕都有办法制住,友谅绝不敢有贰心!”
金九龄曾命他留心张无惮动向,他猜到此事也不为奇,张无惮笑道:“你比你师父要聪明得多,又只爱你自己,还没金九龄有用,我留你干甚?”
他说是这么说,却迟迟不肯动手,似是有所动心,这无疑给了陈友谅莫大的希望,他连忙道:“教主有所不知,成昆并非只暗中挑拨明教与各大门派的关系,如今自立为藩王的几位,多少也都同他有所牵扯!”
张无惮低低“嗯”了一声,见陈友谅只说了个开头就闭口不言,知他怕都说出来再叫他灭口,便道:“你总得先表明些诚意,先说上一两条听听,是杀是留我自有决断。”
陈友谅稍一犹豫,还是道:“周子旺阴错阳差下曾拿到了传国玉玺,这也是成昆千方百计想谋得周王宝藏的缘由。”他推测那玉玺早就到了张无惮手里,也不说破,只道,“知道此事的并非我师徒二人,太平王也早就知晓了!”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张无惮浑然没在意,他还怕了太平王不成?
陈友谅听他话音,是当真没放在心上,生怕他没耐烦下一刻便要动手,咬咬牙还是说了一条机密要事:“平南王起事,短短数年间能发展到如斯声势,全仗雄厚财力支撑,我知道他的资金从何处而来!”
张无惮真的很想研究一下这几个藩王白手起家是怎么张罗出这么一大摊子事业的,周子旺和棒胡等好歹还能说是搭了明教的顺风车,太平王本来就是北方巨贾还好说,平南王什么来头却无人知晓,但他富得流油是谋反小圈子里出了名的。
他好奇归好奇,但要允诺放过陈友谅凭这条消息还不够格,哼道:“我管他钱从哪里来,你要有法子能偷了他的金库,才算是对我有用的。”
这人好生不要脸,陈友谅哏了一哏,只得道:“这……我只知道宝库在王府的西南角,自前方两条长廊处,便有人日夜轮守,每隔七八步就有守卫镇守,除非说出平南王定下的当日暗号,否则不论是谁靠近都格杀勿论!”
他紧接着又道:“这还罢了,宝库一尺七寸厚的铁门共有三道,门锁都是名匠特别配制的,钥匙只有王府总管江重威有!他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已是出神入化了!”
陈友谅知道得这般清楚,盖因成昆曾经下过大功夫研究,本拟偷到手后嫁祸明教,看难度太大只得作罢。
第91章汝阳世子
“……”张无惮见他将平南王府宝库布局的机密要事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心情颇为复杂,暗叹一声“此等可造之材不能为我所用,实为大憾”,不再听下去,一掌正中他头盖骨,送他去黄泉路上同成昆汇合了。
张无惮知道陈友谅很有料,可再听他这么爆下去,他生怕自己再实在舍不得除此祸害了。固然此地无人,他大可哄骗陈友谅可以放过他一命,将话套出来后再过河拆桥,但没人知道他食言而肥叫人不齿,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的,何必为了陈友谅这等小人拉低他的格调呢?
但当一个有底线的人总要有所舍,他站在陈友谅尸体前仍是忍不住叹了半天的气,看野狼都嗅着味道聚拢了,方才转身离开。
张无惮回到天鹰教分舵时,天都快亮了,折腾了一整晚上,他也是毫无睡意,干脆也不歇了,先押着赵敏,带着江别鹤的尸体去找了由他出资资助的三支起义军。江别鹤门面功夫做得相当不错,这些人对他也极为信服,说服他们相信此事费了相当的口舌,有两支义军惶惶中又有意改投他门下,也得相谈细节。
待他好不容易忙完此事,有心喘一口气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张无惮这三天不说昼夜无休这么夸张,可也着实累得够呛,待回到分舵,将身体摔在太师椅上,只觉浑身都散架了。
令狐冲早便跟他亲信打听他今日能回,早早就在大堂等着了,见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一看就话都不想多说,便将满肚子劝解的话都咽了,只上前来拖他回屋:“快去歇歇吧,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张无惮问道:“那个头陀醒来了吗?”收编整顿本就非一日之功,自不用这般拼命,他一连三天脚不沾地,还带着赵敏到处跑,正是要做戏给她看,为后续做铺垫。
令狐冲大怒,骂道:“头陀个屁,睡你的去吧!”连拖带拽赶他上床,在一旁亲眼盯他睡熟了方罢休。
张无惮一觉从天刚擦黑睡到第二日午间时分,再醒来只觉精神抖擞,还可以再战五百年,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方下床来,披上外袍简答洗漱过,正巧令狐冲闻声而来,忙问道:“苦头陀呢?”
“他伤得着实不轻,昏迷了大半天才醒,但这人内力深厚得叫人咋舌,又有你名下胡神医配的灵丹妙药,恢复得倒是很快。”左右无人,令狐冲才问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他既起了疑心,张无惮也没随便拿话混过去,冷笑道:“我是瞧着他这细作当得乐不思蜀了,借此叫他警醒一些。”说起来当真是一肚子的火气,范遥这卧底当得这般尽职尽责,别是再叫赵敏的人格魅力给感化了。他表意识定是不会,但潜意识中待赵敏很是亲近。
令狐冲少见他这般臭脸色,先哄了一通,啥啥“他算个甚么也值得你这般动怒,不行咱杀了就是”,看张无惮神色缓和了,长出口气,又委婉表示了一下“能不杀当然还是不杀”。
张无惮笑道:“放心就是,我还当真要了他性命不成?这人拎不清是真的,对明教的心也不是假的。”同他告辞后直奔范遥养伤的房间,见他精神萎靡横在床上,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一下额头,歉意满面道,“都怪我只想着做戏务必要真,一时没把握好力度,叫右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范遥能为了卧底又是毁容又是装哑的作践自己,这人骨子里有一股难言的狠劲儿,闻言立刻道:“别别,那绍敏郡主十分机敏,要是叫她看出破绽来就不好了,正因你打得我这样重,才不会使她生疑。”
他说这番话时一脸的诚恳,很是满意张无惮对演戏的敬业。凭良心话来说,要不是他是当事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俩能是一伙的,实在是他真的快要叫张无惮给打死了。
张无惮看他这幅情态不是作伪,而且也一点都不像是受到了教训的模样,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在木着脸出神,听范遥道:“张兄弟,你将我们都掳来,所图为何?”
他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但牢记卧底的自我修养,对出了张无惮之外的人都不假颜色,早上时还试图出逃了一次,叫令狐冲哭笑不得给押送回来了。是以范遥只看出来张无惮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不知他具体在忙什么。
你以前是叫我张公子的,吃了我一通好打,好感度竟然自动刷到改口叫兄弟了。张无惮拉了把椅子在他身侧坐下,附耳低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听得范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张兄弟,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足智多谋,有你这等贤士在,何愁我教不能中兴?”
张无惮道:“我还得再忙上几天,叫戏演得更真一些。”这三天时间,加上江南花家的帮助,绝大多数人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江别鹤的真面目,小鱼儿和花无缺根据残留的蛛丝马迹的文件确定了江别鹤正是二十年前的书童江琴,带着他的尸体去了光明顶。
赵敏已无用了,张无惮不用再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也就不用再近三天不眠不休这样折磨自己了,他大可以假作繁忙,溜出门就去喝茶。
嗯,要喝茶当然少不了令狐冲了,张无忌就算了,他留下还有用。张无惮念头一转,就将此事很愉快地决定了,跟范遥又耳语了几句,便道:“这几日我都叫无忌看着你,待三日后午时一刻,他会去我房间喝酒,回来就醉了,你趁机逃出去,在城郊往东南五十里的小庄园跟方长老汇合。只是为了装得像,我今日来看过你,就叫人给你上镣铐。”说着塞过来一截断了的刀刃。
范遥知他这是想装作今日来劝降却不成,而那处庄园正是赵敏的暗桩,不知如何叫张无惮打听到了。他暗赞一声这戏越演越真了,口中道:“好,我记下了,张兄弟你放心就是。”
张无惮对着他笑了笑,没再停留,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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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在当地天鹰教分舵的牢房中数着日子,她被带着跟张无惮在江南各方势力间转了三天,其后就被关押在此,算来已经有八日了。
虽是过着阶下囚的日子,一应吃穿用度都没亏待了她。赵敏一日正品尝江南特色小吃糕团小点,便见张无惮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她停箸招呼道:“哟,张教主总算是忙完了?”晾了她这么久,想必戏肉该来了,这么美味的小吃是没心情品尝了。
“还请郡主娘娘随我去川蜀走一趟。”张无惮歪了歪头,“请,马车都已经备好了。”说着走上前来,示意守卫开门放人,仍是轻轻点了赵敏穴道。
赵敏心知自己武功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这人却丝毫都不放松,想伺机逃走实在不易,还得另谋他法。她脑中转着念头,面上故作轻松问道:“张教主,我的那几名手下呢?”神箭八雄估摸着都不在了,但张无惮对苦头陀似乎很是中意,有拉拢之心,怕还有命留下。
经她一问,张无惮神色便有些难堪,旋即恢复如初,若无其事道:“苦大师他好得很。”只提了范遥一句,也不说神箭八雄如何了,看赵敏根本也没心思问,领着人走出去。
赵敏打眼一看只看到令狐冲正在给马儿上套,却不见张无忌身影,还在心中思量,便听令狐冲为难道:“无忌他……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