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眼睑颤动,面色惨白了三分,好一阵才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不可能!”
她冰雪聪明,这决断隐瞒众人,唯独贴身的侍卫有可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一二。赵敏失声道:“是苦大师!苦头陀是你的人!”
她一旦怀疑了范遥,许多细节自心头涌现,赵敏咬牙道:“怪不得……怪不得两次我从你手中脱险,全赖他舍身相救!我只当你算计人性到能让敌人如指臂使之境,却原来是里应外合、另有玄机!”
想每次范遥为救她都身受重伤,头一次更是差点让张无惮活生生打死,赵敏还感念他忠心护主,想不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张无惮赞道:“郡主娘娘好生机敏。汝阳王府一门三人,皆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你我天然立场相对。”
赵敏道:“苦头陀何在?”她定下这计划不过三日,张无惮却已经知情,显然他近期才跟苦头陀联络过,甚至有可能此时苦头陀就在军帐之中。
张无惮一个眼色,韩林儿急忙告辞出去。待帘子放下,他方才拍了拍手,自有一个高大人影从帐篷顶上跳了下来。
这人影满面疮痍、形容可怖,正是苦头陀,只不见了手中所持的禅杖。赵敏盯了他好一阵,苦涩道:“你入府二十载,我汝阳王府可曾亏待于你?不知你缘何投敌反叛?”
范遥昂然道:“范某人乃明教光明右使,入府之初,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痛打元廷!”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得意。
范遥卧底王府,也算瞧着赵敏长大,二十年相对,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只是他能稳得住立场,牢牢守住本心。
赵敏冷笑道:“原来如此,我汝阳王府养了二十年的狗,竟然一直向着旁人摇尾巴。你二十年来装聋作哑,一句话不曾吐露,也是能耐,我输得不亏!倒是范右使卧底二十年,却为了揭露我的阴谋而漏了痕迹,你才是亏的那个。”
范遥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郡主还何必嘴硬。你这舍身求死的计谋,唯独只有我知道一半的一半,你死在此地,也无人知晓,我最多有保护不力的失职之罪,怎么就漏了痕迹呢?”
赵敏道:“我在战场被韩林儿掳走,两军之中自有人瞧见,我哥哥早晚会知晓。”她不求王保保来救她,只盼着王保保能多想些,发现范遥的异样之处。
范遥道:“世子已自身难保,若郡主娘娘能劝他归降我教,谢教主、张教主定可保你父兄一世安稳富贵。”
照他所看,赵敏就算了,王保保和汝阳王绝不可能归降,但张无惮表示多少尝试一下,不成就算,所以他才多嘴一劝。
赵敏果然道:“我是个自私鬼,我父亲也好,哥哥也好,我的性命也好,都比元廷更重要。但对我父兄来说,世上没有什么重于元廷,他们自己的性命、我的性命,都不值一提。”
她语态坚决,范遥便不再多说,瞥了张无惮一眼。
张无惮会意,笑道:“好,有郡主娘娘此言,我便知该如何行事了。”
第141章武当支援
将赵敏妥善关押后,张无惮对范遥道:“还请范右使再同他们周旋一遭,将绍敏郡主被我掳走一事分别告知王保保和汝阳王。”
范遥稍一犹豫还是道:“恕我直言,赵敏所言不虚,你拿她的命,根本不能威胁汝阳王父子。”
张无惮笑道:“那若是我拿赵敏父兄的命来威胁她呢?”赵敏的立场很清晰,重要度排序是父兄、她自己,然后才是元廷。
范遥同赵敏朝夕相对二十载,对她的了解远超旁人,轻轻摇头道:“这也不成。郡主娘娘若为了救她父兄而背叛元廷,待汝阳王等得知了,唯有以死殉国。”
张无惮此时才彻底死了心,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看来王保保他是没办法招安了。他有几分惜才之心,何况王保保的军事才能惊艳绝伦,但既然此人不能为他所用,那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张无惮道:“王保保被派至前线,但汝阳王却死困大都,将赵敏落于我等之手的消息散播出去,且看元廷如何行事。”
范遥应了,瞧他不像另有吩咐的模样,便径向前走,却被张无惮又喊住了:“范右使待我教忠心耿耿,你为卧底付出此等惨痛代价,可还有心愿未了?”
范遥默然良久方道:“我听闻令弟将要迎娶前紫衫龙王之女小昭?”
范遥对黛绮丝有意重归明教之事有所耳闻,但他都不用提就知道,这绝无可能,就冲黛绮丝对明教毫无归属感和忠诚心,张无惮绝不会看在他所立功劳的份上,重新接纳黛绮丝。
张无惮想了一想方道:“是有此意,正在看日子呢。”殷素素本意是等张无惮找到心仪对象后,兄弟两个一起成亲,可瞧张无惮这相当沉得住气,二十五岁搁古代实在年纪大了,便只好动手准备张无忌娶亲之事。
范遥道:“好,待他们成亲之日,范某想亲去观礼。”近三十年都过去了,当年的旖旎情思早就淡去,他只想重见黛绮丝一面,了却一桩心事。
张无惮笑道:“这有何难?”又吩咐了几句,方才将他送走了,正待回主帐待着,却听一人喊道:“哥!我在这里啊!”
他循声看过去,见一行身着武当道袍的人都被拦在大营外面,其中不仅有张无忌,更有俞岱岩、张翠山、殷梨亭三人。
张无惮一下就笑了,连忙走上前去,抱拳行礼道:“侄儿见过二师伯、六师叔,见过爹爹。”又捶了张无忌一拳头。
张无忌喜笑颜开,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想想不对——凭啥这人揍了他,他还要给抱抱——举着拳头要抡回去,却听张无惮道:“你还真经不起念,半柱香前,我还同人说起你要成亲了呢。”
张无忌于是将反捶的茬给忘了,放下手笑呵呵道:“将鞑子驱逐了,我才能娶妻呢。等我儿子出生,我也可以挺直腰杆告诉他,这天下是咱们汉人的天下!”
俞岱岩道:“正是,师父听闻红巾教于此地将王保保的军队围困五个月,料想朝廷将要增兵支援,又是一场恶战,便打发弟子下山来,说要为反元出力。”
张翠山也道:“我们这是第一拨,三师哥、四师哥、七师弟和青书带着数百弟子还在路上。”武当派都快倾巢而出了,就剩了宋远桥这掌教大弟子不得以得留守山门。
“这可好,鞑子那头有许多武士高手,我们这边平民却占了大多数,打起来总归要吃亏的。几位来援,正可补此劣项。”张无惮笑道,“我这就让人搭起帐篷。”
他说罢,欢喜不胜,抓着张翠山的手摇了一下,心下感叹他真是得有近两年没同他们见过了。谁都知道他这头事务繁忙,生怕打扰了他,是以连书信都寄得少了,算算上次收到家信都是一个月前,还是殷素素告诉他要给张无忌议亲之事。
帐篷一时半刻还备不好,张无惮当下领着他们往主帐走,路上几人有说有笑的,倒是殷梨亭时不时出神,瞧着就魂不守舍的。
张无惮瞥了他一眼,取笑道:“六婶不在身边陪着,六叔连魂都丢了。”
此言一出,俞岱岩等人神色都有几分微妙,张无忌更是对着他挤眉弄眼,想让他闭嘴。张无惮一概不管,自顾自又道:“您这个状态,我可不敢送您上战场呢,真有个好歹,那该如何?”东方不败不得生吃了他。
殷梨亭抬头看他:“什么六婶,无惮,我如今都已经知道了。”
张无惮纳闷道:“知道什么?”
“他就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殷梨亭责备道,“这等杀人无数的魔头,你若早早告诉了我,我岂会同他有所牵扯?”
话是这么说,瞧他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气恼之意。
张无惮拱手赔罪,奇道:“怎么,六叔知道他这身份了,难道他就不是六婶了不成?”
殷梨亭噎了好一阵,才喃喃道:“我不知道……他毕竟杀了那么多武当弟子。”闷头走了一段路,还是道,“我有数月没有见过他了,上次见面是我被一群手段歹毒的邪派人士围攻,他出手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