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纪小瑜黑着脸进了卧室,把门甩得砰一声响。文静叹了口气,没有去追。
屋外,一个女人在楼下撑了把伞,等候多时。
敏敏?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接你。
接我?
苏问眉眼间泛起些许疑惑,停驻不前,月色被雨水荡漾着浪漫,眼前的人,也怪好看的。
这个玩世不恭的女人啊,曾经,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家闺秀。
身为苏家的独生女,家里头从小就砸了不少钱栽培,琴棋书画虽不能说样样精通,但也都上过几年补习班,样样都稍微拿得出手。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
直到高二那年家里生意落败,家道中落,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支撑她继续学艺术,本一心想上音乐学院的她,不得已听了家里的安排报考了补贴充足的医学院。
落差当然会有,尤其是那些她以为的挚友因为她的家境一个个疏远她开始,原本恬静优雅,温柔可人的千金小姐,也开始变成一副玩世不恭,嚣张跋扈的落魄模样。
进大学的第一年,她和安寻分到了一个宿舍,冰冷的学神美人,是她对她的第一印象。
安寻每天扎在书堆里,她则每天摸鱼打流,安寻次次年级第一,她回回压线及格。
直到某天,安寻把所有的知识点整理成集,印成厚厚的一本扔给了她,她才知道冰美人是个冷面的热心肠。
那以后,她就痛改前非,安寻去哪她就跟去哪,不论对方再如何冷脸,她都会热情相迎,她知道她不可能融化这座冰山,但她想陪着这座冰山,好让两人看起来都不那么孤独。
久而久之,安寻也不再拒绝这粘人的小妖精,那天早上出门上课的时候,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不走吗?
她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抱上书挽着安寻就跟着出门了,谁想人家只是眉头一皱挣脱,冷言一句:
不要得寸进尺。
她会对安寻死心塌地,是因为某个夜晚被尾随。说起来,还是个英雄救美的俗故事。
她知道父亲身背巨额债务,还有部分来源于不清不楚的渠道,因此对危险非常敏感。那晚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翻遍通讯录里也没有几个靠谱的人,最后只能悄悄给安寻发了消息和定位,其实她并不相信安寻会来救自己,但到底来说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黑夜的街道越发清冷,那几个默默尾随的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置她于死地,她刚打算大喊着逃跑,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一言不发两下放倒了那几人。看清楚是安寻后,她瞠目结舌。
你练过啊
嗯。
安寻只是冷冷回答一声。
后来问清楚,人家不过是同路回家的初中生罢了。
也就是那一次,她知道看上去柔弱的安寻,其实打不过。
也就是那一天,安寻一个能放倒三个的传闻,闹得满城风雨。
得了甜头就恨不得以身相许,就是这么一个重义之人,却也折磨着另一个人的一往情深。
苏问,别守着安寻了,我知道她过去救了你,可是她的小丫头会守护她一辈子。
从下午看到小丫头反客为主的姿态时,李敏就确定了,姜亦恩总有一天会得到安寻,或早,或晚而已。
可是她心尖上的人呢?就这样纵容着小丫头超越自己,把悉心守护了十几年的姑娘拱手让人。
她知道,苏问在安寻的故事里,不是主角。她也知道,安寻完美得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让人心动,又心碎。
所以她的女孩,她来心疼,不可以吗?
来日方长,
苏问,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吧。
月色下,女人没有确切回答。
只是在某一刻,她放弃了玩世不恭的眸,眼里是水波荡漾,笑容也难得温软。
她在想,或许可以吧,或许,把于自己有恩之人送进了幸福里之后,她终于也可以,走进为她撑起的伞下了吧。
臭屁敏,大晚上说什么情话!
安寻洗了个热水澡,厨房里有当啷响动,擦着头发走近。
轻烟下,是小丫头忙手忙脚的背影,秀发高高绾起,颈间无意掉落的碎发跟着那灵动的身子飘起落下。
抽油烟机轰轰作响,本是她不喜欢的声音,如今似乎也变得悦耳,烟火气,到底还是迷人的。心里为之一软,好像周遭冷色调灯光都变暖了些。
安姐姐,你洗完啦?
小丫头察觉到她站在身后,回眸一笑,眼睛晶晶亮亮,一双梨涡扣人心弦,让她心头一颤,浅笑着颔首。
饭菜就快热好了,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好不好?别感冒了。我手太油了。
没事,我擦擦就好。需要我帮忙吗?安寻上前两步,卷起了袖子。
姜亦恩无奈叹了口气,关了火,摘下围裙,洗了个手,推着安寻进了卧室。
安寻小朋友,一点都不听话!天这么冷,还让头发湿着,感冒了怎么办?
安寻忍不住轻笑一声,打趣道:没大没小。
话刚说完,就非常不争气地咳嗽了两声。这两天又是下水救人,又是淋雨的,她从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在咳嗽了,洗澡前,也被那丫头逼着吃了点感冒药,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
你看你看!说什么来着?还不乖乖听医生的话!姜亦恩的语气更加威风了,眼神里,却是难以掩盖的心疼。
知道了,安寻只好服软,笑望着轻声问道:那姜医生要帮感冒的小朋友吹头发吗?
姜亦恩痴愣了一下,顷刻,心里沸腾起千万粉红泡泡,安姐姐这是在撒娇吗?!救命啊,什么最怕rapper唱情歌都不过如此了,姜亦恩在心里咆哮着:应该是最怕冰美人撒娇!
要!
她扑了上去,眼睛笑成两条弯弯月牙,搂着安寻的脖子贴着她雀跃欢呼。
安寻猛然一顿,心跳呼吸都在一瞬间全然消滞。
没有,没有!
没有硬物阻隔,没有钢圈的痕迹。是柔软的,甚至,带着些水色荡漾的磨蹭。她僵住了,燥热飞速从心脏蔓延至指尖,一阵酸软也接踵而至。
小恩,你
姜亦恩愣住片刻,火速推开了怀抱,面红耳赤,似乎头顶都在冒烟,刚刚那个瞬间她贴得太紧了,甚至于回味里隐约能感受到红豆厮磨,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喉头浮动了一下,许久才意识到眼神的失礼,赶紧挪向旁侧。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就算是和女人,也要保持距离。明白吗?
安寻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失态。只是刚才那一瞬的冲击,绝对不亚于她在搁浅的车身外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卷走。
只是这一次,没有警报,她猝不及防。
恩,明白姜亦恩什么也没听清,就是稀里糊涂的应下了:我,我还是先去热饭吧!话落,几乎是撒腿就跑。
安寻明明看着女孩出门,还是迟缓的点了点头,自己去取了吹风机,心不在焉的,胡乱吹干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