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那怀抱里抽离,为了看清那人的脸。她本是不敢相信,可那泛起水光的眼里,确实是有几分无助,几分期待,甚至,是几分思念的愁啊。
姜亦恩望着这样的眼睛,陡然有些心疼。她怎么会不懂,心心念念一个若即若离的人,是什么滋味。
就是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就是明明还在身边,却依然想念啊。
怎么了?后悔了?不想过来了?安寻浅笑着,逗趣那高兴到有些晕头转向的小孩。
我来我来!安姐姐不嫌弃的话,我还想住一辈子呢!
姜亦恩几乎要喜极而泣,今天是个什么大好日子,陈奶奶的酒到底有什么魔力啊,能让一贯骄傲的安姐姐,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的常规。
她好像,不再若即若离了。
安寻望着那明亮的眸,好像尝到了小鹿乱撞是什么滋味。一辈子?她真的可以期待跟她的一辈子吗?无病无灾,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一辈子啊,她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焦灼,才敢暗暗许下一辈子的承诺,怎么从小丫头的嘴里说出来,就轻巧得就像一句玩笑。
或许,本来也只是一句玩笑吧。
安寻也无奈自己的没出息,好哄到一句玩笑就能让愉悦晕染心头。但她当然不会让那丫头看出来,她也最擅长,让风过无痕。
不嫌弃,你就真的会跟我住一辈子吗?
姜亦恩眼底的惊疑里,夹带了一瞬间的欢喜,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一辈子,最好,是以爱人的身份,一辈子。
安寻看见那小脸红得像个灯笼,禁不住轻笑一声:好了我不逗你了,小朋友,既然住过来了,以后隔壁的房租就不用交了。
那怎么行!姜亦恩回了回神,立马拒绝。
你先听我说完。苏问现在的房东临时加了租,你知道的,她
我本来就打算跟你商量,把你之前住的那间卧室,腾出来先让她过渡一下,你觉得好吗?
其实我一直想在房租这事上帮帮她,但她这个人看着吊儿郎当,其实自尊心挺强的,我担心
安寻的语气,确实是在商量,但不是和租客商量退租的事,而是,和最亲的人,商量着她拿捏不准的计划。
其实这么多年的租金,她的父亲一分都没收,全部在她手里存着了,大概也是为了弥补对女儿的愧疚吧。
可安寻每天在医院奔忙,业余生活也枯燥无味,工资奖金就绰绰有余了,拿着这么多钱也没多大用处,能行朋友方便,她自然是乐意,且毫无负担的。
原来是这样啊,嗯我觉得没问题的,房租可以少收一点,如果完全不收,她肯定是有心理负担的。姜亦恩认真地思索后,给出了这个方案。
还是我们小恩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安寻会心一笑,她本也是如此打算的,但得到了姜亦恩的认可,她还是觉得安心不少,那一点点的顾虑也消散了。
不过,我住在你家,还是要给你交房租才行,水电费伙食费,我也都应该分担的,不然,我会不好意。安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有钱!
安寻脸上瞬间没了笑意,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捧出的真心被丢在地上踩得稀巴烂,心里头一落寞,温柔的水眸里也夹杂了几分苦涩。
哪有住自己家,还要交房租的?她轻叹一声,把心中不悦尽显。
姜亦恩看出自己的话让安寻不高兴了,这不是她的本意,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坦然接受这份馈赠,只能左右为难。
可是,我也不能让你白养我呀
安寻细想后,也觉得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就算是一对恋人,财力分配等等的生活琐碎,也还是需要商量着来的。何况她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确定,小丫头自然会觉得唐突和不适。
这样好不好?收房租也显得太生分了,不过水电我们可以平摊,伙食费呢,每个月我们计划一个额度,交给你保管,如果我工作太忙,没时间去超市,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家里的冰箱了。
其余的消耗品,看着家里什么缺了,我们两个都想着补上就好了。
家里的车你也可以开,钥匙就固定放在玄关,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姜亦恩恍惚有些错觉,她们好像是新婚的伴侣,亦或是刚刚决定要同居的恋人,正在计算着两个人合二为一以后的开支用度。这样的感觉,好接地气,又美得好不真实。
安姐姐,我们这样,好像在谈恋爱哦
安寻一惊,收起了万千陶醉,心头仿佛有什么轻巧落下,微微颤动着,一时间不知言语。
忽然,电梯门打开,陈念慈提着买菜的包走进来,看见她两还在电梯里,一度以为自己眼花。
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走啊?
安寻和姜亦恩相顾一眼,这才发现谁也没有按电梯。
三人面面相觑,安寻显然尴尬得不知道以何种表情面对陈念慈,小丫头的手还被她握在口袋里,现在也开始紧张得冒汗。
姜亦恩噗嗤一声,打破了僵局,继而哈哈大笑。她感受到了安寻的焦头烂额,因为被她暗暗握住的手都要在口袋里搓秃噜皮了。
安寻忍俊不禁,颔首浅浅露出几分羞色:怪我,忘记按键了
陈念慈望着两人,摇了摇头,心里笑叹着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爱上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到底都还年轻啊,沉不住气。
不过年轻啊,就是什么事情都还有机会。
当天下午,姜亦恩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东西通通搬进了她的新家。跟纪小瑜解释的时候,没少吃她白眼,两人几乎是互骂着重色轻友直到分别。
不过好朋友到底是好朋友,最后关头,纪小瑜还是神神秘秘拿了个新到的包裹给她,说是本来是买来自己用的,考虑到姜亦恩以后用得着,就忍痛割爱了。
姜亦恩回去拆开一看,才发现是各式各样的指套,带滚珠的,带颗粒的花样多到离谱。吓得她赶紧扔进行李箱藏了起来,心想着好在安姐姐这会儿去了医院,这要是被发现,她从此就可以不再带脸做人了。
安寻到医院的时候,还没过午休时间,她特地提早来,心想着当面跟苏问聊聊她租房的事。没想到刚到她接诊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吵闹声。
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号吗?你说不看就不看了?你们医生现在都这个态度?
大姐,我们这是胸外科,您这病啊,得去普外。苏问语气里满是无奈,显然是已经解释了很久。
安寻闻声而入,看见薛风也在,就先问了问情况:怎么了?
乳腺的问题,挂错号了。薛风小声解释了句。
怎么就不能看了?我都说了我是胸痛啊!胸痛不看胸外看普外?!普外不是摔折胳膊看的地方吗?!我看你就是要交班了不想耽误吃饭吧?!那女人喋喋不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苏问又气又无语,按了按太阳穴翻了个白眼,看了眼安寻,心想着那浑身上下散发着正道之光的人,说不定会来大无畏地把病人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