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柔合上卷宗,手指在封皮上点了点,“好,这个案子我接。”
郑言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需要给你安排助手吗?”
曾柔忖了忖,“我想找伍佩仪做副手。”
郑言微一点头,“当然没问题,不过署里有两个经验更为丰富的律师正好最近手头的案子也不多,需不需要……”
曾柔眸光闪烁,流转着慧黠的流光,温凉的指尖在卷宗上画了个圈最后在中心轻轻一点,“不用了,我和佩仪两个人可以搞得定。”
她勾唇浅笑,“你要对我有信心!”
曾柔明白郑言想安排一个生面孔,从旁证明这个案子她全程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完全,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幕后团队,可曾柔觉得根本没必要证明。
信任你的人始终都会相信,不信你的人又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就算你全天24小时跟拍,弄个真人秀出来,他们也会说有剧本。
没必要。
回到办公室,曾柔马上和伍佩仪开始研究案情,约见当事人。
当事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衣着普通,头发微乱,下巴上还残留着没有刮干净的胡茬,一看就是一个为生计疲于奔命,营营役役的社会大多数。
曾柔倒了杯水放在男人面前,转身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魏先生,我们开始吧!”
魏诚目光隐晦的向会议室门口瞟了瞟,狐疑道:“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曾柔双手合拢搭在桌面上,郑重其事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您委托的代表律师曾柔,我旁边这位是伍佩仪律师,她将作为这个案件的副手。”
魏诚再一次看向门口,难以置信地问道:“就你们两个小姑娘负责?幕后团队的人呢?他们不来吗?”
曾柔莞尔,“魏先生,不要盲目相信网上的无稽之谈。这样,您先介绍一下情况吧!”
魏诚将信将疑的看着曾柔,“不是……那人说,这案子只能找你才能赢,就你不怕那些大财团。”
单凭你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魏诚怎么都无法相信。
曾柔眸光闪了闪,“那人是谁?”
魏诚挥了下手,“你别管是谁了,反正有人和我说,要想替我儿子讨回公道,就只能找你。他还说你就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当时那人西装革履,周身的气派比他公司的大老板还要强百倍,这样的人断不可能无聊骗自己。
再加上网上都在说曾柔背后有整支幕后团队帮她出谋划策找官司,魏诚就更信到十足十,这才在一楼接待大厅指名道姓要求曾柔做自己的代表律师。
可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曾柔微微一笑,“京州优秀的律师很多,我不敢说只有我才能打赢这单官司,但至少我应该是其中之一。至于我身边这位伍佩仪律师,虽然也很年轻,但自出道以来,从未输过任何一场官司。”
魏诚重新打量着两人,半信半疑道:“真的?你没骗我?”
“当然。”曾柔煞有其事的点头道:“虽然不敢狂言比得过京州几位名牌大状,但在新生代律师中,我们两个肯定是翘楚。你要是坚持找上面那几位,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个律师费,您一定请不来。”
被曾柔这般吹捧,伍佩仪只觉得耳根发红,她确是从未输过一场官司,问题是她一共才打过几场官司啊,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魏诚抿了抿唇道:“行啦,行啦,就你们两个吧!”
曾柔打开录音笔,“那我们开始吧!魏先生,您为什么要以个人名义起诉完美信息这样的大公司?可以说得具体些吗?”
魏诚搓搓手,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是一个单亲父亲,孩子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之后我一直一个人带着他,他今年十四岁,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下周二就是他的生日。”
魏诚喉咙哽咽,眼睛渐渐蓄满水雾,他吸了吸鼻子,嗓音陡然凌厉,“是完美信息公司,是他们的游戏杀死了他!”
曾柔握着笔,从案卷上抬起头,“那是一款什么游戏,您能说的具体一些吗?”
“那是一款叫做《逃出生天》的手机游戏,在学生中很流行,他的同学都在讨论它,这段时间他的话题就没离开过这款游戏。
以前他也玩过其他一些手游,我也没过多约束他,上学前,放学后,晚上,只要做完功课,他就可以玩。
老实说象我这样一个的单身男人带着个孩子生活并不容易,他能安静的待着不给我惹麻烦,能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稍稍歇一会儿,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这款游戏和其他的很不同,他一玩就象上瘾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学习成绩也明显下降,和他一起的几个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这种情况,我也为些管过他,强行没收手机,我们为此吵得很厉害。老实说,我真没有精力一直这样盯着他,而且他没有手机,我更不方便监督,有几次他晚上没回家,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所以后来我把手机还给了他,但要求他克制。可是……”
魏诚又有些哽咽起来。
伍佩仪递过纸巾盒给他,“他死的那个周末发生了什么?”
“和平时一样,他不用上学,就留在家里,我看到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沙发上玩游戏。我在一家超市做理货员,那几天正好是大盘点,我回来的很晚,我只有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回家吃个方便面,然后就赶去我家附近的一个仓库做看更。
我学历不高,有没什么专长,只有这样连续做两份工作才能维持生活,我在为他将来上大学存钱。”
提到这个,魏诚再次哽住了。
曾柔静静的等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好一会儿魏诚用纸巾擤了擤鼻子接着道:“我走之前,和他说已经很晚了不要再玩了,他答我说还差一点儿就可以升下一级,最多半小时他就睡觉。我揉揉他的头,就去上班了。”
魏诚垂着头,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的掌心,仿佛那里还沾染着儿子最后的气息。
“我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他倒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电话,我以为他睡着了,走过去想叫他回房睡,这时,才发现他已经……”
魏诚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桌面上。
曾柔望着他,眸色幽暗,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她曾经也经历过。
她把水杯往魏诚面前推了推,“魏先生,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魏诚用手掌抹了抹眼泪,抿紧嘴唇,稍微调整一下情绪道:“不用,我能挺过去。”
曾柔和伍佩仪隐晦的交换一下眼神后,说道:“魏先生,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您这次针对完美公司提出不当死亡诉讼,最终要想得到什么?”
魏诚疑惑又暗含隐怒的望着曾柔,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样冷漠的问题。
死的是他的儿子,他最亲的人,难道他不应该为自己,为他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吗?
曾柔能理解这种被冒犯的心情,她抿了下唇道:“您别怪我冒昧,作为您的代表律师我必须搞清楚您的真实意愿。在正式开庭前,对方律师肯定会联系我们,寻求庭外和解的可能,我需要知道您的想法,才能更好的制定相应的策略。假设对方提出经济赔偿,您会考虑接受吗?或者说赔偿金高于多少的时候,您会考虑。”
魏诚“噌”的一下站起来,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猩红的双眼迸射着怒火,“你以为我是为了要钱?他是我的儿子,我最亲的亲人……他才14岁,他本来有大好的前途,美好的人生,可现在他死了!他死了!那是一条人命,你告诉我多少钱能买他回来,我卖房卖地,卖肝卖肾换他回来!我想让他回来!”
悲怆的声音会议室里回荡,空气一片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