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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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六年的夏天,皇帝常和容妃去“春耦斋”消夏。

其源起是皇帝新得了一幅明人尤求作的《荷亭消夏图》。画上女子在红亭内消暑,半卧于竹榻上,一柄扇在手,赏窗外莲叶何田田,鱼鸭戏水间,屋内一侧站着两个小鬟。那是入夏后的某日晚膳前,皇帝去绮思楼,叫人都下去,将此画给容妃,容妃却脸红了。因为画上的女子未着上衣。皇帝见她娇羞满面,心里十分动情,二人已有日子未曾亲热,她便由着皇帝……

事毕,皇帝在她耳边道:沉璧,天儿热了,跳舞也热,你不是喜欢春耦斋,和这画上庭院很像,朕和你去那里消夏好不好?容妃还闭着眼睛,在他怀里低声道:那里离旁的人太近。皇帝道:关了门,谁能进来。容妃只是摇头。皇帝又哄求一番,最后她才勉强同意,但说只能彩云和两个回族侍女在旁伺候。皇帝低声道:那当然,皇额娘也不会知道……

后来李玉进来,领小太监端水等上来伺候,又叫上罕古丽来伺候容妃更衣。容妃看见他,愈发不好意思起来。皇帝在一旁只是笑,李玉不明就里,以为容妃只是因为方才,便笑对容妃道:娘娘放心。意思是自己绝不会告诉太后。然后提醒皇帝今日是去皇后娘娘的怀仁堂晚膳,那边太监刚来回,都预备好了。之前翻了颖妃的牌子,晚上去她处歇息,颖妃娘娘特高兴,那边也预备上了。又说福康安少爷一会儿就过来和容妃娘娘一同晚膳……

出来后,皇帝便沉了脸,白了李玉一眼,问道:你到底从各宫各种人那里收了多少好处?不说主子,下面的奴才孝敬你的就够用一辈子了吧?李玉一愣,脸色尴尬,只能嘿嘿一笑,道:皇上,您这可是冤枉奴才了!您不是知道,奴才久已不去畅春园,都是武贵人在传话儿。皇帝似笑非笑地点点他,道:你倒是会顾左右而言它,祸水东引!他又嘿嘿一笑,心道:您真正想说的的不就是这个吗?

第二日午后,皇帝便辍朝带容妃去了春耦斋,关了静谷的所有外门,吩咐多罗领着侍卫都在外门守着,还不让李玉德胜和太监们入春耦斋后殿,只教通过容妃的三个侍女传递东西等。德胜颇觉得奇怪,不是暑热纳凉么?李玉却明白了,立刻想起昨日来,看看怀里彩云递给他的猫儿小奶,抿嘴一笑,又叫德胜不许多话。安顿好后,去到抱厦敞厅里,彩云给皇帝更衣,换上了轻薄的黄色纱袍。罕古丽和阿依给容妃下头饰,解袍子。外袍脱去后,皇帝已穿好,便自己上来给容妃解衣衫。

当着三个侍女,容妃脸羞得绯红,皇帝一直笑。衣衫除去后,她的肌肤透出珍珠般的柔泽,皇帝不觉眼里放光,搂着她上了斜对着外侧红色栏杆摆放的靠背藤榻,那三个侍女立刻下去了。容妃娇喘细细,爱抚了一会儿,皇帝停下来,坐在榻沿儿上看她。

容妃霞光满面,由他看了一会儿,起身去贴住他,抱着他娇声说道:皇上……皇帝笑着将她转过身来,两人一起向栏杆外看去,只见池塘里映日荷花别样红,绿色的荷叶像一朵朵小伞一样,一双鸳鸯在其间穿梭游动,隐隐可见水中各色斑点大鱼摇头摆尾,凉风徐徐吹来,好不舒爽。

三个侍女捧上沙瓤冰镇西瓜和茶点来,见容妃背对着皇帝,坐在他怀里,皇帝拢着她,两人都看着外面,都脸红了,不敢直视,将东西放在榻旁的方几上就走。容妃说自己要吃西瓜,皇帝于是拿过一块西瓜来喂她,待她吃毕,自己也拿一块吃了。彩云上来收拾,另二女伺候他二人洗手净面。待三人下去后,皇帝一手搂着她,一手从后面将她的头发解了,一头青丝立刻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然后把脸埋在她卷曲的长发里……

皇帝解开自己纱袍侧系的带子,贴住她的脊背,容妃身子不禁一颤,而皇帝还是要她看外面,并在她耳边笑道:宝贝儿,想朕不想?容妃回头斜睨他,柔声低语:嗯,您想沉壁不想?皇帝得意起来,心里甜蜜,答道:当然想。说着,手上增加了力道,容妃开始挣扎,但皇帝另一只手卡着她的腰,不让她动……

皇帝扶容妃斜靠在长榻背上,容妃只能娇羞地看着皇帝。皇帝还敞着纱袍,坐在榻沿儿上,也看着她……夏日的阳光照进来,映在她的幼嫩脸蛋和丰满身子上,那般柔和,那般明艳,深紫色的葡萄眼瞳里有两簇跳动的小火苗,皇帝跨上来,紧紧地贴着她,黄色纱袍垂将下来,将两人包裹其中……

事后,皇帝唤侍女们上来伺候清洗,更衣喝茶已毕,容妃还是靠在榻上看外面的风景,皇帝坐在榻沿儿上看书,彩云立在榻后,低着头为二人转风扇。容妃看了一会儿,闲闲地问皇帝:您在看什么书?皇帝道:《隋唐演义》,正说秦叔宝。容妃道:念给臣妾听听?皇帝微笑道:好。然后念起来:

罗公坐帐中,十万雄兵,画地为式,用兵之法,井井有条。帐前大小官将头目,全装披挂,各持锋利器械,排班左右。叔宝在左班中观看,暗暗点头:“我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枉在山东自负。你看我这姑爷五旬以外,须发皓然,着一品服,掌生杀之权,一呼百诺,大丈夫定当如此。”要知罗公也却不要看操,只留心于叔宝。见秦琼点头有嗟咨之意,唤将过来,叫:“秦琼。”叔宝跪应道:“有。”罗公问:“你可会什么武艺?”秦琼道:“会用双锏。”

罗公昨日帅府家宴问过,今日如何又问?因知他双锏在潞州贮库,不好就取锏与他舞。罗公命家将:“将我的银锏取下去。”罗公这两条锏连金镶靶子,共重六十余斤,比叔宝锏长短尺寸也差不多;只是用过重锏的手,用这罗公的轻锏越觉松健。两个家将,捧将下来。叔宝跪在地下,挥手取银锏,尽身法跳将起来。轮动那两条锏,就是银龙护体,玉蟒缠腰。罗公在座上自己喝彩:“舞得好!”难道罗公的标下,就没有舞锏的人,独喝彩秦琼么?罗公却要座前诸将钦服之意。诸将却也解本官的意思,两班齐声喝乎道:“好!”

皇帝念到这里,容妃笑起来,道:这位罗大人真是喜欢小秦相公。皇帝一笑,放了书,靠近她,笑道:就像朕喜欢你?说着又将她搂过来。彩云见状,立刻放下风扇退了出去。容妃媚眼如丝,低喘道:皇上,您轻点儿……

良久,阿依上来伺候二人洗漱擦拭。两人小憩了一会儿,醒来靠在榻上,继续看书说话。罕古丽转风扇,阿依先给皇帝重新梳头编好发辫,又将容妃的头发挽起,然后站在一旁随侍。容妃的体香,在习习凉风里似有若无……

申时正,彩云上来回道:李总管说热汤已备下了,问皇上和娘娘是否沐浴了再进晚膳。说是今晚备了粳米粥,按您吩咐,有娘娘喜欢的清蒸鲥鱼,炮焰炒羊肚,酒糟蚶(han1),莲藕芽,拌黄瓜,酥糕,北山榛子,佛波罗蜜。容妃入宫日久,现在也颇喜欢宫中的好些御膳。

皇帝放了书,略一沉吟道:好,洗了再回来,这里凉快,晚膳也摆这里吃。又问福康安。彩云忙回说,今晚福康安少爷也进鲥鱼,有阿嬷在瀛台照顾着进膳歇息,请皇帝放心。容妃一笑,对皇帝道:安儿都过了十岁了,是大孩子了,臣妾都不抱他了,您不用担心。

皇帝抚在她脸上,凑近她,郑重说道:你真不管儿子了?他要生‘他皇阿玛的’气了。彩云笑起来,但容妃知道彩云不明白皇帝说的话,因为‘他皇阿玛的’这几个字,皇帝并没有说出声来,而且皇帝是背对着彩云,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亲在皇帝脸颊上,然后对他悄声耳语道:我们的儿子怎么比得上他皇阿玛。说着推开他起身,彩云便走上来给她套纱袍。皇帝在榻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澡又洗了大半个时辰,水声,皇帝的笑语,混合着容妃沙柔的娇音……三个侍女待在外面等传唤,后来进去一看,满屋子地上都是水……

洗完澡,彩云开了小红盒子给容妃涂药,然后给容妃套上一袭白绸衣,宽宽松松,只在腰上系一根带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愈发显得修长有致,干净清灵,风姿楚楚。擦头发时,容妃便给彩云使眼色,彩云会意,暗示阿依她们好好伺候皇帝和收拾,又给容妃擦了一会头发,便捧着药箱,两人去了里屋床上。

彩云撩起容妃的袍子,不禁吃惊,容妃柔声道:不要紧,涂药很快就好了,用白色那盒。彩云于是从药箱里寻出来,仔细涂好后又悄悄地道:娘娘皮肤细嫩,今晚上皇上可不能再……容妃一笑道:不会了,你放心罢……彩云见她笑得甜美又妩媚,两颊嫣红,也高兴起来,低声道:奴才明白,皇上是心爱娘娘。

正说着,皇帝进来了,彩云于是退出去带上门。沐浴过后的皇帝,益发精神,他坐到床沿儿上,要揭开她的袍子下摆。容妃见瞒不过他,忙握住他的手道:没事,皇上,没关系。皇帝一定要看,容妃于是由了他,脸色绯红。皇帝给她拢回袍子,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贴着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皇帝正想开口说话,她抢先道:沉壁和您是夫妻,而且您只会对沉壁这样,沉壁很喜欢,真的喜欢。

容妃沙沙的声音里满是甜蜜的柔情,皇帝只觉得心口胀胀的,暖暖的,无比愉悦的感觉在扬升,像泡在温泉里那样地适意,睁开眼睛,抬起她的脸来。容妃仰头看着他,皇帝觉得她的眼睛仿佛磁石一样,自己一点一点融化在这双如梦如雾的妙目里。只见容妃一笑,缓缓闭上眼睛,他不由自主地亲在她的唇上……

晚膳时,鲥鱼端上来后,皇帝夹了一筷放到容妃碗里,说道:这鲥鱼啊,有诗云‘晶盘倾雪艳,犀筋厌膏肥’。一旁的李玉笑起来,容妃方知皇帝语带双关在说自己,脸又红了。李玉于是转言对皇帝道:自小全子接手了这送鲥鱼的夏差,万岁爷是更满意了。皇帝还笑看着容妃,微微点头。

饭后,皇帝作了《采莲曲》一诗,以行书写在橘色墨绘云龙纹绢纸上,银钩铁划,婉转流畅,气韵潇然,深得赵孟頫精髓。容妃和李玉都啧啧称赞:

薰风拂池塘,明霞映洲渚,

荡漾木兰船,采莲不知暑。

莲花如锦叶如盖,芳香自送摇清籁,

疑有天孙为弄梭,不然洛浦飘衣带。

采莲采莲夏复秋,青青苇岸忽白头。

徘徊不觉露华湿,独喜红芳载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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