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轩伸手抹了把脸,声音淡淡的,双眸神色厌倦:不好意思,我去个卫生间。
在卫生间洗完脸后,他看着镜子中滴水的面容,反复安慰自己,没事了,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这一辈子不会再发生了。
忽地,心底又有个声音冒出来:真的吗?
真的不会再次发生了吗?
你相信他吗?相信这个与前世不同的戎靖?
季离轩无法回答这个声音的问题,因为这个声音就源自于他自己,源自于内心深处摇摇欲坠的信任深渊。
他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在宴会上呆了一个小时。会场里除了一个奥利维亚,其实并没有几个熟人,大抵是静安市本土地头蛇够格进来的没几个,他和这些外地名门也没有什么交流的空间。会场的空气也让他觉得窒息、沉闷。
季离轩出了卫生间,向奥利维亚道了个别,正打算离开时,转身却遇见戎靖正往这边走来。他似乎正在被爸爸念叨,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看见季离轩的身影,眼前一亮,撇下爸爸径直往季离轩走过来。
戎父:你还真是大孝子呢。
季离轩,这里太吵了,我不喜欢。是有点告状、有点委屈的语气。
季离轩嗯了一声。
戎靖又问:你喜欢看画展吗?公馆二楼收集了很多画,都是真迹,你想上去看一看吗?
公馆二楼是不会对游客开放的领域,季离轩恰好也对画展非常感兴趣。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拒绝。
季离轩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本来也不该来的。
他语气冷淡,搞得戎靖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的脸色:你不高兴了吗?为什么啊?
季离轩说他没有不高兴,正要转身走的时候,衣服袖子被戎靖拽住了。戎靖迷惑中带点愤怒,委屈中又有点心伤,他指责:你这脾气怎么说来就来啊,我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你别什么都不吭声,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里惹到你了?
季离轩反问:我说了你就会改吗?
戎靖刚想点头,又觉得答应得太快没面子,斟酌了下语句,迟疑着说:我们把事情摊开来,讲讲道理,如果是我的不对,我自然会改,但如果是你没有原因地发脾气,你也应该好好反思下你自己。
说这话的语气,是一开始理直气壮,后至中途,又稍弱下去,到了末尾,想着不能这样毫无底线地被压制,又鼓起勇气支棱了起来。
季离轩却轻轻一哂,心里想的是,恐怕就算我和你说,你也不会相信吧。
那毕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他们这边争执的动静有点大,把戎老招惹过来。季离轩想走,戎靖放了他袖子,直接把他手腕拽着,还被拽进,被一根拐杖啪地敲了一下,手背都红了。
戎老严肃警告:不要对客人失礼。
说着,他转身面对季离轩,微微颔首:上次多谢在海岛救了戎某的不孝孙。
季离轩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没事,见义勇为,举手之劳。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对这老人发脾气。戎老家主一副对孙子管教森严的模样,其实有多溺爱,只有他自己知道。R企会收购寰宇,关键还是因为他和戎靖作对。而戎靖和他不对盘,是因为他要帮季嘉安,季嘉安又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最后他谁也不好怪、不能怪。
但他不怪罪别人,这个家族前世把他逼得那么惨,他生生气是没有关系的吧。可惜家庭教养在前,让季离轩就是没办法像季嘉安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公共场合发脾气。很丢人也很难看。
戎老又看向他,张了张嘴唇,似是有话要说。
季离轩指了指手机:我妹妹弟弟生病了在医院,我现在得马上离开。冒昧进入您的寿宴,非常抱歉,祝您福寿安康。
他搬出这个借口,心想这家人总不能再拦了吧。没想到戎夫人此时走过来,刚好听见他的托词,这位夫人信以为真,关切道:是什么病?严不严重呢?这里的医院不太行的,这样,你带上戎靖,他跟着他师父学了这么多年,诊断、治病方面都是很厉害的。
戎靖却疑惑地看着他,多半是想问,你哪儿来的弟弟。
季离轩:
烦死了,到底还让不让人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社死
宝宝上小学了,在老师的组织下和同班同学去博展馆上历史活动课,人家小朋友是排在门口乖乖等待检票,轮到他了,馆长笑眯眯地小跑出来:少爷回家啦?来来,馆长爷爷请你吃点心。
崽崽: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写到前半段,我:哦哦,让我们恭喜静静同学,看起来要抱得美人归了!
写到后半段,我:啊,出师未捷身先死,坚强狗勾,不怕困难!
第42章 醉酒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得以脱身。
离开宴会的季离轩开着车,漫无边际地游荡在城市里。他心情糟糕,所以不能就这样回家,以免被母亲察觉端倪。开车经过一家酒馆时,季离轩下意识停了下来。
他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大,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排解郁闷的好办法。酒馆是韩式的,主打烤肉和烧酒。烧酒入喉,第一口辛辣,后劲却绵长。灌进去第一口时,他的手机收到了戎靖的短信。
你在哪儿?
季离轩看了一眼,没回。电话很快追了过来,他挂断,那电话就继续锲而不舍地响,季离轩索性调了静音。大概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后,界面歇了,电话得来了片刻的清闲。
季离轩估计他放弃了,心底有些空落落的,摇了下头甩去这莫名其妙的心绪,没再当回事。没想到半个钟头后,电话再次响起。
他接起来,语气有点不耐烦:到底要干什么?
真是怪了,在以前那个世界,男主是这种粘人的性格吗?季离轩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问题无从回答。毕竟他和男主不熟,除了针锋相对的时刻,私下里的交流非常少。以前男主是个什么性格,他把握不准。所以也无从和现在比较。或许戎靖本来就是粘人的人,只不过粘的不是他而已。
电话那头,戎靖顿了顿,他没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只道:你在干什么?
季离轩瞥一眼已经空了的酒瓶:我在洗漱。
在家洗漱?
对呀,马上就要睡了。他屈指,弹了一下空酒瓶,酒瓶沿着桌沿,咕噜噜地滚了一圈。
戎靖:回头。
季离轩转头,就见戎靖站在门口,脸色稍沉,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他迈步走了进来。
他双手把在季离轩的椅子扶手上,弯下腰在他脖颈边轻轻嗅了一下,酒味不浅,夹杂在玫瑰柑橘的气息里,像某种花香味的百利甜酒。
在家睡觉?嗯?
戎靖一手按在椅背上,就着这个姿势,伸手拿过他的手机,把二十多个未接来电的显示消除了。他微微倾身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非常接近,戎靖的手臂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颊,季离轩感受到了薄薄衣料底下、年轻alpha滚烫的体温。
他没说话,轻轻偏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