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着嗓子苦笑。玄大剑仙,再找不见你,我要疯掉了。
天素山峰,一道白云仙桥架于巅峰,巅峰之上又有高塔十三层,玄柘居于最上。
离别之时,情至最浓,最浓之情又破无情之道,待情爱来去之间,只剩下脑海里走马观花的事迹。
仙人无情道,已大成。
玄柘依旧不明白,当时为何自己心脏生出莫名悸动,为何脸红,又为什么想要触碰和亲吻。
那些共同经历的事情,他也没忘。
不过是救了自己一命,不过是相伴一年春秋,怎么会到动心的地步?
他情根被大道蒙蔽,百思不得其解。
问世间情为何物,似毒非毒,当时自己可有被周峰下了蛊?
镜花秋月一捧帘洞,玄柘摊开掌心,去看镜中的自己,虽眉眼精致清冷,可眼中分明带了温柔笑意,不知那黑衣少年说了什么,耳根都红透。
少年本无忧,为何独自闲愁?正当周峰自饮自酌完了想要起身出发时,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拦住了他的去路。老人鬓发霜白,仙风道骨,一时之间竟然看不清楚底细。
周峰不动声色,握着白瓷酒杯的指节一紧再紧。
老人有悲悯之心,他长叹,问曰。倘若有朝一日,一切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待如何?
比如?周峰知晓此人当同玄柘有些关系,气出同源,为仙。
若天下人皆误你,毁你,恨不得以刀剑杀你,扬灰挫骨以解心头之快,你当何如?
周峰一笑以置之,只回问他。那玄柘如何?
玄柘只管信他,爱他,护他,佑他,劈开天道中,揪出来藏纳其中的污秽,蝇营狗苟,转而牵起他的手,带他回大漠草原去。
所以周峰时常想,就算天道不容许再蹦出来个刀神,自己也无法飞升,在这天地间,唯独有这样一个剑仙,也算无二了。
只要他信,只要玄柘能再次回到他身边,站在那株月桂树下,轻声又温柔的道一句。等我回来。
齐鲁山神色复杂,本想进入小世界来拯救徒弟的,可没想到这徒弟伤了人心,却毫发无损。可情爱一事,谁又能真的无损?
只好再叹一句。孽缘。索性也就不再插手去管,化成一缕青烟从世间消散。
周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涩凉薄。
他本就聪慧,事到如今,怎么会不知道那白衣仙人的来历诡异,怕是来此地渡劫。
先前就觉得此方世界尚有屏障,如今临头才觉得自己不过蜉蝣之力,怎么敢去攀仙人高枝。
可是,可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明明也曾经垂首,俯瞰他的人间。
只要,只要,玄柘没有收回那句亲口说出的喜欢,管他是为了渡劫还是飞升,只要肯同他安安稳稳度过这百年。待他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的。
仙人寿命那么长,只分给他百年,应当不算奢求,可周峰心里知道的,他是奢求。
作者有话说:
昨天事业考试呜呜呜。
第48章 婆娑古城(十五)
无言
人生在世,谈及情爱一词,又有谁不是奢求?
能得欢欣数月,已然足矣,再多,便是天上掉馅饼,白给他的,得亦欣然,失也从容。
仙人降临本就不是秘密,周峰稍作打听就能知道玄柘此时是在天素山。
天素山,还未远至天边,同他也共处一片天地间,天素山上有高塔十三层,云雾缭绕里,他的玄大剑仙是被禁锢在那里吗?
周峰不得而知,担忧一日胜过一日,恨不得立刻就地飞升,可以御刀乘风立刻就到达玄柘所在的地方,只是恨不得,恨而不得。
之前总怕会失去他,如今又知晓另一种可能,那些人们贪欲熏心,做出禁锢仙人的事来也说不准,他定要去救出玄柘。
哪怕和世界背离,哪怕天地共弃。
初时无目标,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漂泊流离,如今知晓玄柘所在,一切一切的情感和执念都寄托在上头了,再辛苦也觉不出什么疲累。
七天六夜,他万里奔波,不知疲累,在临到天素山不过百里的地方却驻足,开始近乡情怯起来。
周峰不知道,玄柘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再见面是否能回归初见时。
他整理仪容,这些天忙于奔波,许久没有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不少青茬。
虽然多日不曾休息,但一想到不久后就能见到玄柘,他还是格外精神。
十里之外,他像最虔诚的信徒一样开始步行,距离再见玄柘已然是有十个月了。
从春风习习,到如今白雪皑皑,也许时过境迁,也许物是人非,但唯有一颗心,始终如初见时。
月桂树上仙人眠。
他夜半归来,只需要再那棵树下投个眼神,就能获得力量。玄柘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去做,他只需要,存在。
天素山下,他抬头仰望,云雾飘渺遮挡住视线,非凡人仙人之隔,只是他与玄柘,一个身在高楼,一个所居平地。
周峰什么也瞧不见。一片雪花被风吹起又落在他温热的脸颊,像是不能言说的一滴泪。
高楼易寻,入口难求。
周峰的追逐不会疲惫,但是他着实没有方法去登上如此高的空中楼阁,御刀而行飞不了如此高。
十三楼层,无梯无入口,可用穿墙术抵达第一层,御刀最高可至第五层。
玄柘居于最上十三层,相差那么远,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玄大剑仙,故人相见,也该来接接我啊。周峰一筹莫展,他喃喃自语,身旁只有某刀作陪。
话音刚落,就有仙人御剑而来,白云作桥,好不潇洒,好不快意。
可周峰落魄。
周峰静静的站在原地,虽身形未动,可那神情哪里还有早先的肃然冰冷?
眼角眉梢都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丁点儿不太显现的羞怯。
渐渐的,气氛开始不对起来,玄柘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又平淡的看着周峰。久别重逢,到底谁先开口。
你周峰想问的,他想问问玄柘到底过的好不好,为什么到了约定时间还不回来。
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玄柘应当过的很好,天素上没有驻守的人,他是自由的,可为什么还不回来。
终于,周峰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他怕极了,依旧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轻的,同玄柘提议。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回家了。
玄柘只是沉默。
他和玄柘遥遥对望着,真的不远,也就隔了两株月桂树的距离,可是周峰却觉得,其中有万水千山,无法横亘。
你我,终究是殊途。玄柘答非所问,他垂着眼睛,眼神没有落在周峰身上。
你我,虽然是殊途,但我们殊途同归。多日担忧的东西,化为了现实,他却还不甘心,想要弥补挽救什么。
周峰一字一顿,分外珍重的语气。他眨也不眨的盯着玄柘,这么多天不见,玄柘瘦了许多,下巴尖了。
虽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可周峰知道,他的吻,也是滚烫的。
玄柘只是沉默,用高高在上,略带怜悯的眼神,俯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