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边际的黑色屏风,金刚王穿着浴衣坐在小方台上弹琴,白色袅袅悠悠的轻烟勾勒出一副浓淡分明的画卷,画卷上不时点缀出生动鬼魅的双釵少女,在屏风星星点点漏光的地方钻进钻出。
祈遇躺坐在黑色的丝质地毯上,慵懒地支起下巴,用欣赏的目光一一越过她们,手里温热的仿佛不是盏茶,而是醉生梦死。
“公子,蒙白雪芽尖,请慢饮,小心烫。”绿色眼珠红嘴唇的小侍女弯腰的时候嘴角含蓄又纤柔,衣领子却轻薄又透气。
祈遇莞尔一笑,双手捧住茶碗,堪堪握住她的指尖。
小侍女娇俏地,慢慢收回手,剜了他一眼,继续端着盘子走到右边去给唐佳汶上茶。
“姑娘,请饮茶。”淡淡的放下碟盅,转脸要退下,冷不防,却被那冷面冷笑的姑娘扯住衣袖,再不防,就被她摸了把脸。
“姑娘?”
小侍女急急后退,收回的长袖不小心碰倒桌上的花瓶,众人皆从阳春白雪中惊醒,或迷惑或震怒地向两人投去视线。
只祈遇换手枕着后脑勺,小口小口抿着香茶,这冥界的茶,可不是死了都有机会尝得,活着倍当珍奇才对。
唐佳汶抓紧那小截袖子,低头嗅着茶杯,直到小侍女开始跪坐求饶,众人议论纷纷,金刚王才蹙眉,随之乐声乍停。
“如何?”
唐佳汶抢先祈遇半步应答,“当然是极好的。这屋子这香,这琴这茶,还有这人……”
金刚王腼腆地缩回下颌,问她说的可是本人?
祈遇却心知肚明地放低茶杯,看她能编出什么择摘之词。
没想到,她依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小丫头我喜欢,长得多像旺旺啊,晚上叫她陪我说说话?”
金刚王意味深长的看向祈遇,还没想好对策,就又被唐佳汶抓回主动权,“最多再待一天,我便要回去了,就不能念在我帮你忙的份上,把她送我玩玩吗?”
玩玩,至于玩什么,怎么玩……
小侍女禁不住被她盯得浑身打颤,正欲梨花带雨地瞟向祈遇,那人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光抱着个手臂,不知在看哪里。
“……好吧!那桦令你就去玩玩呗,多难得啊人小神仙……”金刚王开始扮演起皮条客的角色,不把唐佳汶弄害臊不罢休,“桦令呀,你看这小姐姐多漂亮,人家也是喜欢姑娘懂得姑娘的,温柔又体贴,伺候好了,你在人间不就又多了个靠山了吗,宝泰山诶,十全大补诶……”
桦令眨眨眼,顺势瘫软在地上,余光看着祈遇开始哭唧唧。
祈遇捏捏饮尽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回茶几,深深看着倔强倨傲的唐佳汶吸了口气,呼出的同时上半身探起,看起来是离桦令更近。
“替我去后厨把白梨酿温上……”却是伸长小腿抵住唐佳汶的脚趾,“再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端回我的房间,谢谢。”
唐佳汶松开揪到变形的衣袖,狠狠从他脚背上踩过,经过金刚王面前时故意踹得他满桌吃食酒水乱荡。
“……”金刚王耸耸肩,把扇子摇得嘎吱响,等整层楼都听不见唐佳汶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后,才落井下石,“喂,祈遇,晚上跟我住一屋好不好嘛,得给桦令和佳汶腾房间呀~嘤嘤嘤?”
桦令苦笑着摇摇下巴,泫然欲泣地望着祈遇。
“谢谢。”祈遇起身拉好衣服,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房间。
“公,公子……”
金刚王用扇子拦住桦令,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劝你善良啊丫头,人两口子闹矛盾,你以为是个男人就乐意三妻四妾吃两家饭咩……别作践了自己……”
桦令闭嘴,悻悻地擦掉脸上的水渍,收拾好自己还不忘整理好几面,她飞快地越过人钻进星光夜幕,忽然又向金刚王扔个碟子,探出半颗脑袋冲他吐吐舌拉眼皮。
“嘤嘤嘤你打我~扣你工资~”
悬空搭建的空中花园,喷泉里倒映着五光十色的天幕,摇摇晃晃的碎成发光的玻璃。
唐佳汶蹲在池边扔鹅卵石玩,看着清澈水底漏下的村落,越想越气,恨不得用石头打碎那玻璃底,把水都倒进去。
祈遇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长椅上,被各种红的霞光照的发热。
“为什么扔石头。”
唐佳汶听见又用力丢了块,水面被晃得溢出来,打湿她梨花白的绣鞋,“因为这里的人都该死。”
“他们已经死过一次。”
“好人才有资格投胎,坏人都是被拔了脑筋,永生永世困在这地底,无边地狱是监狱,你不知道吗?”
“怎么判断好与坏,界限是什么。”
“……你就是坏人……”
“是啊,我们都是。”
温厚的祈遇的手掌拂过她的头发,深深陷入那片柔软梦幻的羁绊邂逅,然后将人推入池中。
到这里,耐心告一段落。
他开始像个挑剔的怪戾者,对他讲的内容像拨拉瓜子壳中的漏嗑那样咬咬就过,甚至开始思考,纯粹的困倦与真正疲惫的差距,在迷蒙的池边兴致盎然。
她抓着蓝紫色的丝袍在水里以慢动作扑腾,他以欣赏默剧的习惯欣赏她发声的节奏感,然后被迷住,被惊悚,被提醒。
这不道德的,谁也没有好下场的情事,肉欲比日常更能当温饱,吃的多了,肯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