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沉夫妻和李先跟着商队同行,一路上果然没有遇到盗匪。
这一日,商队来到渭河一条支流,名为耤河。
接下来的路都是水路,顺着这条河汇入渭河,便能直达长安。
夫妻二人见几日来未出现意外,心中略安。
上船的第一个晚上,三人和商队的头领一起在客船大堂内吃饭。
这艘船是这条水域最大、最好的客船,行船很稳,让人感觉不到颠簸。
商队首领名叫范停,年轻时读过书,因屡次考不中进士,才弃文从商,是樊家商社的骨干。
他长期在外行商,见识不凡,人也健谈,在他带动下,王沉夫妻心中的愁闷减少了许多。
正当夫妻二人渐渐放开畅谈时,侧门忽然走进几个人。
带头两人穿着粗布麻衣,但掩不住一身贵气。
他们一进来,两双眼睛便一瞬不瞬的盯着王沉这一桌。
王沉微感奇怪,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李先脸色惨白,额间密密麻麻尽是汗珠。
他心中一动,心想:“那两名男子莫非是李先的兄弟?”
那两人在王沉旁边的桌子上坐下,身后五名随从静静站立,如同五座笔直的铁塔。
两名男子中,年纪稍大的突然说道:“老七,过来!”
这句话显然是对李先说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先紧紧望着王沉夫妻,目中带着祈求,似乎希望两人能出面帮他。
王夫人正要说话,王沉附耳道:“这两人应该是他兄弟,咱们别管他们家事。”
王夫人立刻不说话了。
李先见此,长叹一声,站起身,垂头丧气的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王夫人见他模样可怜,终忍不住道:“你……你若是不愿过去,就别去罢!他们虽是你兄弟,但将你迫害至此,你不必再听他们的!”
李先眼眸一亮,仿佛被她这句话点燃了勇气。
“六哥,老八,你们将我害的够苦的了,我不愿再见到你们,你们也别再来打扰我!”他鼓足勇气,朝着二人喊道。
说完大步回到王夫人旁边坐下。
被他称为六哥的男子叹了口气,说:“老七,你是我们李家最后的希望,我和八弟都没有私心,你应该明白。”
李先哼道:“六哥,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没那么傻,知道你只是想利用我。”
那名年轻些的男子怒道:“七哥,我们眼下的处境你也清楚,没功夫与你口舌,你既然不愿自己过来,我们只好用强的了!”
李先大声道:“你们想抓我,也没那么容易!”
说完向王沉夫妻看去,指望着他们出面保护自己。
六哥淡淡道:“老七,那天是我失策,不知那些衙役带了弓箭。今日我已调查清楚,你身边只有一个商队,并无官差保护,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
范停心道:“东家让我照应这三人,这时候可不能坐视不管。”当即朗声道:“李公子既不愿意跟你们走,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六哥面色转冷:“这位朋友,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此事不是你们小小一个商贾能轻易涉足的。”
范停听他口气如此之大,心中有气,冷哼道:“正要请教阁下是谁。”
突然,只听一声大笑声响起。
“沛王殿下说的不错,这件事不是你们一个小商贾能插手的,识趣的话就闪到一边去吧。”
随着话音,一群黑衣人进入大堂。
王沉脸色立刻变了。
带头的黑衣人目光细长,留着一撇精致的胡须,黑色劲装的袖口带着金边,和那天袭击他家的黑衣人首领衣服一模一样。
更令他吃惊的是黑衣人刚才话中提到一个词。
沛王!
李先的六哥竟然是沛王!
王沉几年前见过沛王一面,但时隔多年,早记不清对方容貌,在京中又从未见过两人,哪想到他们竟会出现在此。
大堂中立刻变得喧哗嘈杂、人声鼎沸。
朝廷很早便发下告示,说沛王谋逆,已被削爵贬为平民,全国通缉,还有高额悬赏。
不少投机之徒悄悄打量二人身后的侍卫,摩拳擦掌,想要赚一笔外快。
持谨之人则意识到这里会有一场动乱,匆匆离开了大厅。
李贤和李旦自从听到黑衣首领声音,便齐刷刷站起身,紧紧盯着他。
黑衣首领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两位可真有本事,好几个月不露半分行踪,在下还以为两位去了别国呢。”
李贤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早就暗中盯上李显了吧,故意不抓他,就是想利用他吊我们上钩?”
黑衣首领笑而不答,走到一张空桌上坐下,倒了杯茶,似乎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范停走到王沉身边,瞥了李显一眼,低声道:“王兄,这位李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王沉此刻也有些懵,李先哥哥是沛王,那他自然也是位皇子。
什么李先,他分明就是失踪的英王李显!
他们夫妻竟无意中救下一位皇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贤警惕的望着黑衣首领,向身后侍卫低语了几句。
那侍卫正要出去,黑衣首领笑道:“沛王殿下,您不用派人出去了。”
李贤冷冷盯着黑衣首领,等着他的下文。
黑衣首领接着道:“刚才您与英王殿下说话时,我已带着人将您外面的手下都处理干净了,顺带一提,您准备的那艘小船也落入我们手中。”
李贤冷冷道:“你是太后的暗卫吧?”
黑衣首领没有答话,目光四顾扫了一眼,扬起一块令牌,大声道:“官府捉拿通缉犯,诸位各自回船舱休息吧!”
原本打算动手的人大为失望,暗叹一口气,纷纷离开了大厅。
黑衣首领目光又转到范停和商队中的几人身上。
“我知道你们东家是蜀地大商,但你若是牵扯进今天的事来,会给你们东家带来灭顶之灾!”
范停向王沉低声道:“王兄,咱们别管李先了,一起出去吧。”
王沉暗暗苦笑,范停哪里知道,这些黑衣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范兄,你……你自己走吧,这件事你不必管了,多谢你一路护送。”他嘶哑着声音说。
范停暗暗皱眉,还以为王沉不愿舍弃李显。
他是一个商人,最懂得权衡利弊,涉及到皇家的事情,那是半点都不能沾边的。
当即一拱手,离开了大厅。
转眼之间,厅中只剩下黑衣人、沛王一行人、王沉夫妻和李显了。
沛王派了一名手下出去,没多久,那手下回来汇报,正如黑衣首领所言,他外面的人都被杀死了。
沛王冷冷打量着黑衣首领,心想:“对方没有立刻动手,外面定设有埋伏,直接冲出去不妥,不如暂且留在厅内,随机应变。”
思绪一定,又坐回椅子上。
黑衣首领赞道:“不愧是皇家血脉,果然定力过人。”
这时,王沉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官爷,是太后殿下派你来取我夫妻性命的吗?”
黑衣首领瞥了二人一眼,并不作答。
王沉咬牙道:“我夫妻并未见过太后殿下,她为何要杀我们,还请让我们死个明白!”
黑衣首领淡淡道:“你们不需知道那么多。”
沛王忽然笑道:“王郎君,你不用问他,他就是太后的一条狗,听命行事罢了,根本不知道太后为何要杀你。”
黑衣首领脸色骤变,目中闪烁着杀机。
但不知为何,依然没有下令动手。
王沉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望着沛王,咬牙道:“听您的意思,您知道太后为何要杀我们了?”
“本王确实知道。”
“为什么?”
沛王目光微闪:“王郎君,你我如今都身处险境,就算你知道原因也没用,不如你我联手,一起逃离此处,我再将原因告诉你!”
王沉脸色苍白道:“这里是船上,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沛王微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位走狗阁下已经控制了局面,完全可以将我们抓起来,却为何迟迟不动手?”
王沉一愣,目光看向黑衣首领,发现他死死盯着沛王,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