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儿子,范小知州。
范铭?那个胆小鬼,他敢来?
他不敢。但黯玉形同虎符之重,他老子被人砍了在家里吊着最后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就是被人砍了一条腿,也得抖着身子爬进这长盛酒楼!总之这事儿,临安总得有个人出来给个说法。
哈哈,说法?就他那什么事都饶边走的性子,能给个什么说法?怕是等下看到咱的斧头,都得吓得往回跑哈哈哈
苏辞道:主人,那范小知州,当真有他们说得这般胆小?
谢砚沉思片刻,静静摩搓着那杯渐凉的茶,多有夸大其词。
官宦世家,即便真是被宠大的,也该学到些什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胆小,什么时候硬着头皮也要冲。
对桌,侍卫鄙夷地打量了那两个屠夫,口无遮拦,要不要制止?
萧罹抬眸,目光放在谢砚摩搓茶杯的手上,玩味一笑,挺有意思,不是吗?
他要找的人,也喜欢在思考时这么做。
侍卫没有发现萧罹的异样,识趣地闭上嘴,在边上待命。
半晌,那杯茶上出现了细小波纹,谢砚笑道:来了。
马车在客栈外停下,范铭果真是被人搀扶着下车的。
苏辞没忍住,漏了一声笑。
范铭范小知州是个孝顺的人,范老知州被人砍伤卧床不起,不知能撑几时。
他在范老知州榻前哭了一夜,生生将眼睛哭肿了,才撑起一夜未睡的身子赶来。
哟,范小知州来了!掌柜笑吟吟招呼着,命人将客栈的门都关上。
范铭本是要被人引着去见宫里派来的人。
但消息没有经过秘密处理,许多对黯玉有心思的人都想一探究竟。
范铭活在他老爹的庇佑之下,见到这客栈的人视线齐刷刷放在他身上,吓得扑通一声坐下,开始犯浑:黯玉我,我不知情啊!范家世代廉洁,必定是背后有心之人想要栽赃陷害!
有人道:范老知州扶持弱小,百姓爱戴,有谁会想陷害他?先有黯玉在临安的消息,后有范老知州遇害,说不知情?你掂量掂量!
范铭一时哑然,被吓得哆嗦道:家父惨遭暗算,谁不痛心疾首,恨不得揪出那刺客。各位想想,黯玉涉及大楚安危,小小一个范府,哪里容得下!
再不济,你们知道我范铭胆子小,哪里敢私藏?这被查出来,可是要灭九族的!
谢砚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戏。下一秒,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手上动作逐渐停了下来,谢砚侧目,再一次看向萧罹,却只见他注意力都在范铭身上。
他心下迟疑一瞬。
可是他多心了?
老子不听你在这儿扯,你就说黯玉在哪儿?等拿了悬赏分你几成便是!
刚才的其中一人性子急,不爱绕来绕去,直接拿起桌上那把大斧刀,「咵」地一声,破风的脆响劈进范铭面前的桌子。
众人惊诧。
谢砚一看,那屠夫黝黑的脸上映着微红,再看他那桌上几个酒罐大抵是喝醉了,在发酒疯。
范铭声如蚊蝇,我我真的不知道。
啊!他发酒疯了,你们千万别靠近!跟那人一起的另一人道。
苏辞哑然,有疯病还放出来,万一真把范铭劈死了怎么办?
那斧头离范铭仅一步之遥,屠夫久不等他回话,厉声吼道:快说!说!!
谢砚心道范铭快随便说个地方。可范铭偏是没这么聪明,这会儿被吓得更是不会思考,我我
另一边,侍卫见形势不对,怕屠夫真把范铭杀了,迈步要上前。
不急。萧罹出声。
侍卫顿足,按萧罹的视线望过去,这才终于发现了原来从始至终,四殿下都在看不远处那白衣男子。
侍卫注意到谢砚腰间的短刀,无声握紧了剑。
他也是见过那人的,那个时候,他用的也是短刀。
你不说?哈哈哈,胆小鬼,想发私财?啊?!我让你死,再去把你家翻个底朝天!到时候老子发财,你就在阎王爷那儿哭吧!屠夫顺势抬起斧子,朝范铭而去。
别杀我!范铭直直朝凳子后摔了个底朝天,半天没爬起来。
斧头「咵」一声,在桌角落下一道深痕。
屠夫疯极,不等范铭再次辩解,拔起斧头堪堪朝他劈去。萧罹使了眼色,侍卫一个箭步,扼住屠夫脖颈,让他动弹不得,那把斧子也停在半空。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范小知州若是死在长盛客栈,他这生意可不好做。
正当众人打算细细盘问时,屠夫那股子挣扎劲儿突然散去,像个断线木偶昏死过去,手下一松,那斧子又落向范铭。
谢砚眉心一皱,下意识发力,脚下凌空,在千钧一发之际过去朝斧柄发力一击。
斧头受力朝上飞出去,落下的时候,直接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看着他这一动作,萧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眸子微敛,异样的情绪在那里化开来,他死死瞪着谢砚的背影,眼底消迹多年的光也亮起来。
范铭已经被吓得神色恍惚了,只听到萧罹低沉的声音:拖上去。
侍卫得命,当着众人的面将脸色惨白的范铭拖上楼。
话毕,谢砚一转身,就看到萧罹像是要把他看穿。谢砚愣一秒,恍若无事般要绕过他,却在经过他身边时,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做什么
话还没讲完,萧罹直接出手去摘谢砚斗笠。
谢砚如临大敌,抬手打掉,出手又快又狠,萧罹微不可察地皱眉,眼中含戏谑之意:不让看?
是。谢砚声音清冷,转身要上楼。
他走到一半,侧旁突然一阵凌厉风袭来,逼向斗笠。谢砚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朝身侧划过去,萧罹眼中闪过寒光,唇角翘起,往后退了几步顺势拔出侍卫的佩剑。
一瞬间,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擦碰声。
谢砚用的是短刀,提不上力,被萧罹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桌子发出一声闷哼才止步。
众人屏息。
斗笠上的纱随着两人动作扬起来,挡住了周围的一部分视线。萧罹看着他,眼中愈发深沉起来。
侍卫也感觉出来,这个人同以前找到的都不一样。他会反抗,会誓死不屈,在殿下眼中,定是和那个人像极了。
谢砚挣扎了几下,发现面前之人的力道出奇得大,一时间竟被困着挣不开。
他眸子睁了睁,看着萧罹的手再一次朝他伸过来。
没有人上来助他。或者说,是不敢,在场的人,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谢砚两手抽不出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靠近,仿佛下一秒,就要碰到他的斗笠。
他闭上眼,身子后仰,侧过头去。
苏辞!
轻纱飘动,露出一瞬的缝隙。
手轻轻碰到了斗笠的纱。
可是下一秒,就停在了空中。
萧罹有些心绪不宁起来。
侍卫看到他动作停下,迟疑一秒。
这七年来,萧罹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烦乱的。他素来定力极好,却只在一人面前失过态。
谢砚明显感到对面的人不太对劲,却也没多想,察觉到他手中的力道松了下去。捕捉到空隙,旋即扫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