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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5)(2 / 2)

他湿着头发出来,往枕头上垫块毛巾,直接卷着被子躺进去了。

眼睛干得要命,眨一下就要流泪。他闭上眼,转转眼珠,又酸又涩。

睡不着也得睡相较之下,现在的局面可比当年不知道好多少倍,有什么可失眠的。

人活着能矫情,但不能真矫情。

这道理许尧臣早年就悟出来了。人么,难免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可不能总在那一个念头上打转,日子久了,沉溺在里面,甭管做什么都显得没滋味。

他睡了一觉,睡得不实,门外稍一点动静,就把他惊醒了。

许尧臣缓了口气,捋了捋额头,手指梳进头发里,发现一头乱毛仍旧潮湿,他侧脸看一眼时间距他闭眼刚过去不到一小时。

再想睡,是真睡不着了。

手机这时候震起来,在枕头边上嗡嗡响,是陈妙妙。

儿啊姓陈的中气十足,爹到楼下了,来接我!鸡鸭鱼肉全齐了,爹给你补营养。

许尧臣无精打采地在被窝里摊平,说:酒店里不让架电磁炉。

那边沉默片刻,声音突然就拔了高,你哪儿?

酒店。许尧臣掐着疼起来的太阳穴,觉得陈妙妙每一个高音都在刺他的神经,中和路,四季,3508。

陈妙妙深吸一口气,隔着信号喷出来:艹,你个不省心的狗东西!

许尧臣没等他喷完,把电话挂了。

他现在是个随时能抬腿走的自由人,只要陈妙妙厚道点不拿违约金说事,开个澡堂子过后半生那分分钟就能办到。

他的澡堂子要脱离金碧辉煌的低级趣味,让传统中式的敞亮扫掉东洋小格局,引领澡堂业攀上一个新高峰。

半小时后,许尧臣脑袋里的澡堂子已经发展成了全国连锁。恰好门铃响起,陈妙妙到了,澡堂子暂且搁置。

陈妙妙进门往里走,让那一排行李给惊着了,回头看他要死不活的好大儿,干啥,日子不过了?

许尧臣靠在两面墙的犄角上,抱臂看着他,让刘铮帮我找个房,离机场近点的。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陈妙妙眉一锁,问:几个意思?

我跟厉扬不能一辈子这么混下去,总有一天要掰。许尧臣自顾自地说,既然债还清了,那我

儿,别怪爹无情。经过这阵子折腾,你爹我也想通了,你啊,就得在我身边就得混这圈子,不然你能饿死。陈妙妙放下手里水果盒,平静地向许尧臣扔了个雷,咱合同可签了二十年,你前脚敢跑,爹后脚就起诉你。

许尧臣盯着臭不要脸的奸商,认真的?

奸商一笑,比真金都真。

逆子遂口出恶言,你妈的!

陈妙妙让许尧臣吃水果,他坐一边看着,目光灼灼。水果酸甜可口,许尧臣味同嚼蜡,往嘴里填了一半,吃不动了,向后靠在椅背上,看陈妙妙,想问就问,盯得我浑身奓毛。

你有秘密,崽。在馄饨摊挖着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秘密。姓陈的正襟危坐,来吧,给爹开开眼,我准备好了。

许尧臣想了想,还是那套话术,知道程艾吗?

陈妙妙说:废话,我一80后能不知道她么。

许尧臣觑着他的脸,笑了,她是我妈,亲的。

看戏过程是很美妙的,欣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如同看一场精彩的变脸表演许尧臣在顾玉琢身上试验过,又在陈妙妙这儿重复了一遍。

日啊,陈妙妙撸了把头发,她要是你妈哦,不是骂你。程艾,程老师,她勾勾手指就能提携你,用得着你趴地上摸爬滚打这些年?

妈和妈是不一样的,程老师比较特殊。许尧臣一双眼熬得通红,这时候看上去不光是惨,还透着点对生死都看透的厌,这让陈妙妙心里打了个突。可该问的还是得问,许尧臣的事,他总不能等哪天东窗事发了,从媒体口中知道。

日头高高地悬起,毫不吝啬地把光和热铺进宽大的落地玻璃内,刺得人眼睛干疼。

一段往事,讲多了就真成了故事,从亲历者变成旁观者,平铺直叙地讲述,说的仿佛是一个外人无关痛痒的琐事。

二十六年的光阴缩进二十多分钟的言谈里,陈妙妙听完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不能说许尧臣可怜,因为这世上可怜人忒多,比惨是比不到底的。可网络上看来的、那些千里之外的惨,与坐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孤独者相较,震惊和心痛都愈发真实,直击肺腑。

许尧臣省略了街溜子和小少爷的故事,那是叫人熨帖的过去,也是被时间酿成的一根刺,扎在心窝上,碰一下疼一下,装着不存在,反倒轻松。

你在公检法有熟人吗?许尧臣抽了张纸递给陈妙妙抹眼泪,帮我打听打听厉扬要怎么判。

判判谁?厉扬?他用力擤鼻涕,擤完一摆手,判不了,没到那程度。你表叔够戗,恐怕得进去。

许尧臣木着一张脸,半点情绪都没,那就问拘几天。

成成成,祖宗!陈妙妙揩掉脸上的鳄鱼泪,我给你操心这事儿,你给我老实点,该录节目录,该进组进,敢出幺蛾子我捏死你。他伸腿踹过去,听见没?

许尧臣撩起眼皮看他,死不了。

陈妙妙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两圈,头发耙得跟个鸡窝一样,转完,警告许尧臣,把他和程艾的关系捂紧了,万一曝光,麻烦可不小。

也是到了这会儿,陈妙妙才意识到自己前面放了句蠢屁

程艾是方程的妈,跟许尧臣这仨字压根不能有关系。否则一颗石掀起千层浪,在娱乐圈这地方,他的过去一旦被挖出来,他就能被唾沫星子淹得翻不起身。

陈妙妙这天走了之后,一连五六天,许尧臣都没法进入正常睡眠。他睡一小时就要醒一会儿,醒个四五次,天就亮了。

熬到再一个周二,到了要录节目时候,许尧臣才好似找回一丝活气,带着刘铮去了华星影视基地。

化妆师小潘刚从外地回来,从高铁站直接到影视基地跟他们汇合,甫一见许尧臣,把姑娘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接了什么瘦成鬼的角色,咋这么敬业,一礼拜能掉十斤肉。

常与美丑打交道的人确实眼毒,目测没差,许尧臣是瘦了十一斤。

说到这个,刘铮都快愁死了,天天炖补汤往酒店送也无济于事,后来跟陈妙妙嘀咕,要不去医院开点艾司唑仑片,把许尧臣放倒得了。

人不睡觉哪行,就是个神也熬不住。

是,哥下一个角色演灯神,导演要求体重不能过一百三。许尧臣白着一张冲小潘笑,把小潘笑得胆战心惊,赶忙让他坐,说你别低血糖了,看着怪吓人的。

许尧臣就不吭声了,由着小潘在他脸上作法,补出积极向上的血色来。

节目还是那个流程,烹饪在前,一群人闲聊天押后录制。

许尧臣这次运气还行,在四道菜里抽中了清蒸鳜鱼,比隔壁小伙子强点,他抽着了拔丝四宝,险些当场跪下。

清蒸鱼不难,对厨艺过关的人来讲,简单的像个一,难点可能就是洗鱼,洗不好能划着手。所幸,节目组现在也攒出了经验,在保证笑料足够的情况下,会争取让这些厨房蠢人少受伤,免得粉丝来手撕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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