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都泡好了,却听到楼梯口甥舅俩声音不大对劲。
傅雨旸几步从楼梯上下来,站在高外甥几阶的上头,把脱下的外套随手挂在栏杆上,发作得很,“先前是你老子跑得没影了,我没去寻他,他倒寻上我了。”
“呵,我替他养妻儿,他非但不感恩,不还报我一角一分也就罢了,还敢来打我的人。”
“宋堰桥,这话就是我说的,这一个巴掌你不给我还回来,他妈之前该我的,就全吐给我!”
“我养狗是为了熟,如果是狼,一窝子白眼狼,那就全他妈给我滚蛋!”
“傅雨旸!”楼上跟下来的周和音闻言,即刻喝止住他的话,太重了。
果然,边上的周学采和邵春芳都跟着一脸懵,漩涡中央的宋堰桥仰首看一眼傅雨旸,以及楼梯上头不远处的周和音,良久,生受傅雨旸的话。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片刻,傅雨旸再补了一句,“这一刻,我认了。有些父债,确实得子偿。”
宋堰桥晦涩地站在原地,艰难地移开脚步,“我跟你来,只是想替我妈确认一下,确认……周小姐没什么大碍。”
“也替我父母给你赔不是了。”
话交代完,就颔首告辞了。
周和音疾步下楼,要去追,一瞬里,她害怕极了,想起书云的话。是的,一路攒过来的光明未来,没有丁点是得益于父亲的资助,反过来,因为这样一个父亲毁于一旦,那才是最最惨烈的。
她走到傅雨旸身边,被他捞住了,周和音满心满意怪他,“你说的太重了,倘若堰桥真出点事,傅雨旸你会后悔的!”
仍在气头上的傅雨旸不肯她去追,“小音,我们谁都救不了他们!”
“可是你为什么要说父债子偿的话,你明明知道不关堰桥的事,那样的家庭是原罪,他没得选!”
“小音!”
楼梯上的两人,面面相觑地争执。周和音生怕堰桥做出什么惨烈的事来,傅雨旸痛心疾首,人生无处不是重叠乃至巧合,闭环的巧合。
要他承认父债子偿,才是最大的挫败。
一直不言声的周学采终究还是开口了,问他们,“出什么事了?”他看着女儿脸上肿的那一块,多少歉仄涌上心头,像一口腥秾的血,咽不下又呕不出来。
“你们在我家吵半天,我起码得弄清楚什么情况,不然,就全给我滚出去。”话说得严肃,声音却很缓且静,至多,一些为人父的权威与矜持。
楼梯上周和音一心想去追堰桥,傅雨旸坚持不肯。他们关键时刻不说话,可把邵春芳急死了,急得朝他们跺脚,也是点醒当局者迷,借机催促小音的口吻,“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跟你爸爸说呀!!!”
邵春芳就差骂他们,一对笨蛋,台阶给你们给的足足的,你们倒是哄着他下呀!
第83章
◎家◎
周和音福灵心至般地领悟过来, 撇开傅雨旸的手,急急两步从楼梯上迈下,几乎想都没想地扑到周学采怀里。明明不关她的事, 也不关她父母的事,可是她心里就是想诉一诉, 诉别人的疾苦, 也诉自己的两难,“爸爸,对不起, 我老是让你生气,让你失望……可是, 有些人我难回避,有些事我也难不管……”
周和音肿着的半边脸, 眼泪流下来,她从爸爸怀里抬头来, 看他,也嘟囔的鼻音左说一笔, 右说一划,听得周学采云里雾里。
只看到她肿着的脸,咸苦的眼泪渍上去,一定会疼。
周学采被她冒失莽撞地撞得胸膛都疼,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跟着干着急。
随即头一偏,催楼梯上的傅雨旸,“你来说!”
外头姜太太正巧来串门, 阿宝回去说了什么, 知道该是小音真正的男朋友上门了, 人才走到外廊上呢,就听到里屋小音在家里头哭。
这一半八卦一半真意,只识趣地站在门外,问春芳这是怎么了?
邵春芳拾掇心神,敷衍姜太太,却也没瞒着,“没什么事,小两口闹别扭呢。”
见春芳这么说,姜太太倒不好歪派什么,只取笑几句,“嗐,年轻人哪有不干仗的。我和我们老姜这个岁数了,还天天吵呢。”
再朝春芳说,既然老丈人要判家务官司,我就不敢进去了。
春芳赶快朝姜太太手一吆,快些走吧,不能再裹乱了。
楼梯上的傅雨旸勉强答复周学采的话,“小音去送书云,吃了书云和她那个混蛋丈夫的瓜落,挨了一巴掌。”
周学采只晓得那个书云,来过家里一回,具体家务事不晓得。邵春芳连忙给周学采说道,说起书云那个丈夫,只用了四个字:吃喝嫖赌。
女人间的同仇敌忾,邵春芳说,那么好的一个书云,摊上这样的丈夫,要么说,女人嫁人得带眼睛的,有钱没钱是运气,人品这东西,沾上不好的,一辈子的气运都没了!
傅雨旸挂在楼梯栏杆上外套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翻出来,没有接,径直挂断了。人也从楼梯上下来,再歉仄的声音,说今天这趟事他也没料到,胜在小音好么样地回来了,后头的事,他来料理。他那头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邵春芳听着话音不对,反问傅雨旸,“什么叫你来料理?”说着,冷不丁地摆出几分丈母娘的谱,“我可警告你啊,作奸犯科的人,一步不准登我的门啊!”
“我可不管从前你父亲什么位置,你舅舅家又有谁做官!”
边上的周学采还被小音死死抱着呢,不大欢喜春芳说这些市侩话,“行了。”他才说了两个字,周和音又再用力地抱紧一分爸爸。
周学采还能不懂自己丫头的套路。她就是生怕他发火,或者发难那个谁。
“你老勒着我,我怎么说话!”说着,老周摘开了小周的手。
人往堂屋方桌那头走,桌上有茶,周和音被爸爸摘开,随即转身,要上楼拿手机。
周学采喊住她,“干什么?”
“我打电话给堰桥。”
“你是人家谁,管东管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