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纪尧姆当然知道这道理,更何况他自己就最注重声誉。“是的,爸爸明白,这的确是个非常大的人情……”然后他就悟了。以公爵的地位,为什么要卖这个人情给葛朗台家?说不得以后有要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事情做,这可绝对不好玩。
想明白这点之后,纪尧姆就担心起别的来了。“也就是说,年初的时候我们最好得弄到一万两千桶酒?”潜台词,这些酒差不多价值两百四十万法郎,把他们全家东西都抵押了也就只得一半啊!
“这正是我要和您说的。”夏尔回答,“我打算亲自去内地收购葡萄酒。如果能在源头上把价格讲下来,我们就能省下一大半的成本。”以一百五十法郎一桶收购和以五十法郎一桶收购,这其中的差别大了去了好吗?
纪尧姆仍然担心。他放心把家中所有事务都告诉夏尔,那是因为那些东西都注定是夏尔的;既然早晚都得接手,那为什么不早学着点呢?但今天他才发现,他儿子不仅仅是一点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看看,只是一刻钟没见,就给他玩了票大的,输就痛快地倾家荡产的节奏……
但这时候木已成舟,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如果要保险的话,他是不是该偷偷留点本钱,至少得够去远东赚一笔的路费?
盘算着后路的纪尧姆自然不知道,一小时后奥尔良公爵也生出了点后悔的意思。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三千桶是他授意斐迪南做的,因为这样能更好地实现他的计划。但他没想到,夏尔竟然眉头也没皱一下地签了字。
“如果夏尔失败,也就是我看走眼的问题。如果夏尔成功……”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因为思考而变得低沉缓慢:“就说明我一开始小看他了。”以至于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斐迪南深有同感。“我已经让罗齐尔德上校盯着这件事了。”他沉声道,“谁更技高一筹,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第章
签约双方都生出了悔意,显然没人想大肆宣传。也许过些日子,众人会从毫无动静的公爵方面猜到这份合同已经签订;但短时间内,没人知道这一万五千桶葡萄酒相关的事。
如果说纪尧姆对夏尔之前告诉他的应对方式有些许怀疑的话,现在也完全没有了——既然事情已经有可能变到最坏,那就只能照着夏尔的想法冒险。
但他既然已经觉得这事风险很大,自然会做点准备——他把一小箱子珍贵的葡萄牙金币(每枚市场价一百八十法郎)偷偷地藏了起来,准备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把它当做去印度或者好望角的资本。这不是个体面的绅士、值得信任的商人该做的,可这次他必须豁出去脸皮。
夏尔察言观色,大致猜得出他爹是怎么个想法。可鉴于他已经签了合同,这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最重要的是背水一战、奋力拼搏,所以他不担心纪尧姆做出比这个更能暗示后悔的举动。
毕竟他们还有半年时间,不是么?
所以,在成年礼后的第二天,父子俩就把之前订下的勃艮第葡萄酒单方面全退了。六月正是葡萄开始成熟的季节,离酿制成酒还早着,所以违约金也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