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夏尔和米歇尔的谈话已经到了更深的阶段。
“机器真是个问题,”米歇尔研究性地道,“难不成要去偷偷运些回来?”他又不可能和夏尔一样,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专利!
“您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夏尔听出对方没太认真,“您这样的体面绅士,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米歇尔笑了笑,不说他真的考虑过这方式。“太招眼了,”他说出了迫使他放弃的真正原因,“英国佬会找上门来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夏尔左右看了看,然后向米歇尔的脑袋凑过去了一点:“只是现在而已;最多三年,我保证英国人主动撤销他们的机器出口禁令——这我可只告诉过您一个人。”
“……您这是有消息渠道?”震惊过后是狂喜,米歇尔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为什么他没听说过一点风声?
“英国人的工厂效率高,您当然知道。英国的市场有多大,您肯定也知道吧?”夏尔提示道,“您觉得他们会甘心只赚国内的钱吗?”
“这意思是……”米歇尔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英国国内市场有限,等饱和以后只能对外扩展业务。想垄断技术又想到别国挣钱,根本没这种好事!
结合这个,夏尔说的三年也很容易理解了——照他刚才知道的,葛朗台家的工厂规模相当大,而且夏尔并不阻挠别人和他进入同样的领域,甚至欢迎。这样一来,英国人就会在不久之后发现,他们越晚开放禁令,在无形中能得到的好处就越缩水——
因为已经有其他人在卖和他们一样、甚至更好更便宜的东西了!
“您合该去做商务大臣。”米歇尔发誓,这话绝不是恭维,他绝对发自真心。
“感谢您这么看得起我,但我们刚刚还和商务大臣谈过天气!”夏尔对此敬谢不敏。但米歇尔果然够敏锐,他的计划还是有可行性的!
就在这时,原本散布四周的人群聚拢起来,谈话声也低了下去——国王和王后正从二楼走下来,宴会正式开始了。
☆、第68章
作为全法国名义上最有权势和地位的人,路易十八最近有点烦。
说句实话,国王陛下自认为他并不是要求很高的人。虽然不能住在豪华奢靡的凡尔赛宫,但现在的日子和他之前被流放到威斯特伐利亚时相比,已经好不要太多,他很满足。
另外,在他哥哥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他侄子路易十七死在监狱里之后,国王陛下就不奢望他能拥有和他先辈们一样的权力了。只要他的王位安稳,他个人完全不介意底下的大臣是什么派别——
只要能做事、只要能让国民们对他这个国王报有哪怕是最后一丝的爱戴,他觉得自由主义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能管的事情的确少了,享受也少了;但至少整个国家在发展,人民生活水平在提高,不是吗?
按照后世的眼光来看,法国这时期的政治格局说起来还是君主专权,但实质上是君主立宪。我们必须客观地说,除去时局和魄力的因素,路易十八还算一位开明的君主。
只可惜,国王陛下这么想,他家人可不这么想;尤其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阿图瓦伯爵。
虽然实权大不如前,但这并不代表国王陛下完全不知道底下发生的事情。所以对于两派暗中对掐,他心知肚明,并且在感情上偏向新兴资产派——因为他觉得,照他弟弟那政见,如若登基,绝不可能安稳地老死在国王宝座上;恢复到从前根本一点前途也没有,还不如参考一下英国人的做法呢!(英国此时已经开始施行君主立宪制)
问题在于,他这么想,但却不能那么做。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以奥地利为首的神圣同盟极其不想看到法国国内自由化思潮扩大,所以总对法国国内各种事务横加干预,尤其是某些重要的政府职位——
一个多月前,作为委员会主席,他属意的德卡兹伯爵成为了新的部长会议主席。但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暗示他最好换个人,因为德卡兹“倾向危险”,有人对此表示担忧。
我这个做国王的都不担心什么危险,“有人”心塞个毛!
国王陛下要暴躁了。德卡兹是他的内阁首脑,有那些指指点点的外国人什么事?
在这种外压下,可想而知路易十八的心情如何——伐开心,相当地。
而这种情绪,就算他不表现出来,该知道的也一个不少:极端保王党和新兴资产派就从来没看对方顺眼过,一直明争暗斗;两边不说知根知底,但对方大致有什么底牌和后台还是能猜出几分的。这样一来,双方对另一边能拿出的手段也就有所估计。
另外,虽然政见只能算是温和派,但德卡兹做事的风格明显更有利于新兴资产派,保王党们怎么可能满意?当然是想尽各种办法、誓要把他拉下台!
知道这些背景、再知道这就是最近台面上最大的矛盾,就很容易猜想,王室圣诞沙龙的气氛如何。表面上,大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人们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实际上到底如何,谁又敢保证自己真的知道呢?
“目前看起来,还没人想搅了这个圣诞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