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妮恨恨地瞪了周小安一眼,摔摔打打地把一瓢热水猛地倒进了糊糊锅里。
咕嘟嘟冒着泡的大铝锅受力不均,摇摇晃晃摆了几下,在赵二妮的惊呼中砰一声掉下了炉子,糊糊瞬间撒了一地。
连正烧着的炉子都被洒了半锅热水,噗一声冒出一股灰黄色的烟,湿淋淋地成了落汤鸡。
赵老太太嗷一声蹿了出去,指着徐二妮就开骂,“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你这是作啥妖儿啊!你这让长顺上班吃啥?你还能干点啥?!”
几个孩子一看早饭没了,本就挨打又受了惊吓,哇地一声都哭了起来。
一时间赵家门口热闹极了。
那个破门帘子忽然猛地被人掀开,走出一个高瘦的中年人,黑沉沉的刀条脸带着暴虐和不耐烦,照着赵二妮狠狠就是一耳光,“能不能过了?!不能过就给老子滚!”
大人孩子都消停了,看着男人一声不敢吭。
男人看看地上粘糊糊的一片,还有几个脏得不能看的孩子,恨恨地指着赵二妮,“就应该把你送农村去饿死!两天不打你就皮子紧!”
赵二妮拉着几个孩子直往墙根儿蹭,一句话不敢说。
男人教训完赵二妮又吩咐她,“给娘煮碗糊糊!你们几个今天饿一天!”回屋穿上工装棉袄数着手里的钱和粮票大摇大摆地走了,一看就是去外面吃了。
赵二妮低头收拾地上的糊糊,狗蛋听说今天又要挨饿,拿手捧起地上的糊糊就往嘴里喝,四丫子也有样学样,被他一脚踹坐在了糊糊上。
周小安在心里默念,这不是你能管的,那些孩子你管不起,再可怜也不能管,不能管不能管……
周小安从几个孩子身上挪开目光,抬眼就看见带着孩子上厕所、接水的宁大姐上楼来了。
宁大姐看到周小安家门口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
“小周啊,你家里还没开火,早上在大姐家吃一口吧,我多往锅里添半瓢水。”
干的都是有数的,谁也请不起谁,正常人也不会轻易在别人家吃饭,宁大姐实在,也不说那些虚话,让周小安来喝碗稀的,她也就是在锅里多添点水的事儿。
周小安过去帮宁大姐身后的小姑娘端着水盆,冲拉着她衣角的一个小男孩笑了一下,“不用,宁大姐,太婆让我早上去她那吃。”
宁大姐放心地笑了,“那也行,你去了还能陪陪她老人家!”
然后示意小姐姐带着小弟弟回屋,把周小安拉到他们家门口的角落,“小周,别怪大姐说话直,你这么地让大伙用水是好心,可保不齐以后天长日久得给自己添麻烦。
这半栋楼的人,一天天在你家来来往往地你还过不过日子了?从早到晚你收拾都收拾不过来!”
宁大姐是樊老师第一个给她介绍的邻居,周小安当然知道樊老师的用意,也不瞒着宁大姐,把刚才的事说了,“宁大姐,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你也看着了,不这样就得让他们那一家子进去霍霍,还不如让大伙用呢。”
宁大姐叹气,她在工会多年,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总这么地也不行啊。要不我跟大伙说说……”
周小安的大眼睛一弯,笑得像个小狐狸,“宁大姐,不用,过几天我找您帮忙您再帮我,我有办法解决。”
路要一步一步走,先转化矛盾,孤立了赵二妮这个主要目标,然后再激化矛盾把水搅浑,到时候她就有机会趁乱脱身站在旁边看热闹了。
她都有房子了,还能连个家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