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花独自带着沈氏来医院看病,排子车推到医院门口就进不去了。
车不让推进去可也不能就这么扔大街上啊!这可是跟人家好说歹说才借来的!
沈荷花推着车在门口转悠了很久,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最后跟看门的老头说尽好话,人家才用鼻子哼了她一声,拿下巴指了指门边的一排车棚。
沈荷花找了最里面的位置把车塞进去藏起来,才背起沈氏进医院。
沈氏得的病赤脚大夫说是中风,一半身子是僵硬的,哆嗦得筷子都拿不住,自己连饭也吃不进嘴去,哈喇子却不少流,比个一岁娃娃还难伺候。
不过现在病情严重了,却有一个好处,动不了也说不出来话,就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整天摔东西骂人。
沈荷花气喘吁吁地背着高大的沈氏走过长长的院子进了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一大堆窗口,每个窗口前都排了好长的队,第一次来大医院又不识字的沈荷花彻底懵了。
被呵斥了无数次,跑了无数的冤枉路,不知道求了多少人,连医院扫地的都能训孙子一样训她一顿,最后挂了号终于坐在诊室外面候诊,沈荷花已经蓬头垢面满脸是汗狼狈不堪了。
拿着散发着馊臭味儿的破毛巾给沈氏擦了哈喇子,沈荷花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一声龟孙!真是事事不顺倒霉透顶!
本来打算得好好的,来了先找周二海,让他认下当年的娃娃亲。
就是现在讲啥新思想,不让再搞包办婚姻,以周老太太对她的惦记劲儿,死前肯定得嘱咐周二海好好照顾她!
这可不是啥封建思想,这是老人死前最后的念想,他还能不听?至于以后她能不能跟周二海咋样,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想到这里,沈荷花摸了摸藏在身上的一封磨毛了边的旧信封。
十多年前,周老太太病重的时候给沈家去过一封信,当时兵荒马乱,信在路上耽搁了大半年才到。
在收到信的时候,周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到沈家了,而且还听说周家小儿子跟着路过的队伍走了,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周老太太知道自己马上不行了,等不到沈荷花嫁过去了,就把周老头临终前写给沈荷花的遗言寄了过去。
这封遗言实际上是留给周二海的。
其实早在沈荷花六岁时,沈家动身回河南之前,周老头已经写了两封一样的信,藏在两个空心的镀银镯子里,当做以后两家人定亲的信物,也是对沈荷花以后的保障。
信也是给周二海的,沈荷花这么多年以后还差不多能背下来周老头半文半白的话。
“吾儿二海,周家亏欠沈氏荷花良多,汝需穷尽一生之力替父母报答。
沈氏荷花是二老双亲唯一认定之周家媳妇,汝务必依约娶沈氏进门,敬之重之,听她之言如同父母,不得有违。
沈氏之子女是周氏宗祠唯一认定周家二房之传人,如沈氏无出,二海不得纳妾,过继兄长之子继承香火。如沈氏早逝,二海不得再娶,全力养育沈氏之子女,传其家产,不得有任何怠慢。
此乃父母遗命,二海务必遵从。否则父母在天之灵将不得安宁,必降下霹雷大火惩罚于你!”
周阅海是老来子,生他的时候周家二老都已经年过四十,为了预防沈荷花长大嫁过来他们都已经去世,才写了这两封信以防万一。
为了让周阅海长大以后能信服,这两封一样内容的信被装进空心镀银镯子里,沈家一封,周家一封,到时候两封同时拿出来,让周二海不得不信。
现在一只镯子戴在沈氏手上,另一只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