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兰反复听了几次,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沈氏中风严重,身体又被虐待多时,非常虚弱,说出的字含含糊糊又非常有限,完全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
两人非常费劲地交流了很久,姚云兰才弄明白两点。
一是她的儿子还活着!沈氏见过!还有一句她怎么都听不明白意思的话,“羊肚(杨树)……沟……粥(周)……饿(二)…喝(海)…兵!”
二是赶紧去找沈卫国让他去认儿子,不要相信沈老头,“坏!……不……死(是)……一(人)!跑!跑!跑!”
这几个跑字说得迫切而清晰,姚云兰能听出来她的焦急和担忧。
然后沈氏指挥姚云兰,在炕洞里挖出了沈荷花偷偷藏好的镯子和信封,里面是周老头写给他们的两封信。
一封是周阅海和沈荷花当年定娃娃亲的信,另一封就是告诉周阅海他跟沈家孩子互换的事。
沈氏紧紧抓住姚云兰的手,浑浊的老泪流出眼眶,“你……儿……只(子)!欢(还)……欢(还)!”
姚云兰不识字,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也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她儿子,有了这些她就能找到儿子了!她的儿子没有死!
这是她多年绝望生活里唯一的一点希望,即使微弱,她也必须抓住!
所以姚云兰马上就相信了沈氏的话。
四只瘦骨嶙峋的手叠在一起,紧紧握住镯子和信封,像握住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姚云兰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听沈氏的话,她让她瞒着所有人去找沈长生,她考虑的却是她的儿子没有死,已经找到了重要线索,她当然要跟沈老头汇报。
她一生依附沈家,即使对沈氏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了怀疑,还是会习惯性地去信任依靠沈老头。
可她刚问了半句,“爹,当年我那个孩子死得……”
沈老头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对她暴跳如雷,“不许再提我大孙子!你这个丧门星!我们老周家的香火差点断送在你手里!你还敢提!你这是嫌我们两老活得命长了!不愿意伺候我们了是不是?恨不得我们早死是不是?!”
沈老头最近这些年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他的晚年能依靠的只有姚云兰了。
他的儿子媳妇不可能像姚云兰这样伺候他们,所以他必须把姚云兰牢牢地抓在手里!
他以前最怕姚云兰提她父母留下的家产,所以总是念叨他们沈家养活了姚云兰这么多年,供她白吃白喝,让她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都觉得对不起沈家,活得战战兢兢看沈家的任何人都觉得欠了债。
解放以后姚家的地主财产没人敢提了,他们两老又越来越需要姚云兰伺候,他又开始怕姚云兰提起当年生孩子以后被他们磋磨得大出血,失去生育能力的事。
所以只要姚云兰提到任何一点这方面的话题,他就会暴跳如雷,拿沈家的长孙被她压死说事儿,让她愧疚得更加低声下气。
姚云兰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打耳光了,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被打之后还不肯放弃,坚持要把自己的话了出来,“爹,我那孩子可能没……”
沈老头一烟袋锅子刨到姚云兰的头上,觉得不解恨,又上去狠踹了他几脚,把瘦弱的姚云兰踢倒在地。
“你是想气死我们是不是?!你害死一个还不够,还想把我们老沈家老的小的都害死啊!再敢提我就让你去给我大孙子偿命!”
接着用尽全力照着她的肚子踢了几脚,“你说!你还敢不敢提了?!还敢不敢了?!”就是要打得她怕了,连想都不敢再想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