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默默呼唤着她的名字,猛地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却见陈佳丽正在门外。他愣在那里,说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陈佳丽吓了一跳,捂住胸脯长呼一口气:“没……没多久。”
郭绍指了指隔壁,递了个眼色。陈佳丽道:“早就走了。这是在我家里,没有我的安排谁还能随便乱逛么?安排是六公子要求的,我也悄悄告诉了表妹。”
郭绍拉她进屋,陈佳丽的手被拉,脸一下子红了。
“上次在你们家的那事,你要替周娥皇保密,万勿说出去。”郭绍低声提醒她。
陈佳丽听罢脸色一变:“郭将军也认为我会做那等事么?是不是在你们心里,娥皇是梅花,我只是稻草?”
“没有没有。”郭绍忙道,“你和娥皇都是难得的清雅人。”
陈佳丽一脸失落道:“我知道你骗我。”
郭绍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有必要么?郭某人看不起的人,理都懒得理,难道你还能把我怎地?”
陈佳丽一寻思,顿时脸色稍缓,轻声问道:“郭将军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独立、高雅、美丽。”郭绍一本正经道,“你独自操持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事,可能难免会有点手段,我办事也不是事事都那么正大光明。”
郭绍好言道:“宁愿在这幽静寂寥的院子里孤芳自赏,也不愿沾染尘世俗气。柔里带刚,空谷幽兰。”
陈佳丽脸一红:“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比娥皇还是差点吧?”
郭绍沉吟片刻,确实差点。但他不好直接说,便随口道:“陈夫人有自己独有的好,何必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陈佳丽微微点头:“郭将军言之有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被咬一口
那夜后,郭绍果然没再见过周宪……
这时河北发生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彰德军节度使王饶病逝。
……
东京的西北方,渡过黄河就是怀州:河阳节度使治所。节度使李继勋不仅治怀州,辖地从南到北包括孟、怀、泽三座大城。他在此地已经营两年有余。
李继勋四十一岁,正当壮年,他不再年轻,但军政、战阵经验已经积累到了人生的颠覆。他见过王朝更替,投奔过契丹统治者、也效命过汉人王朝,有过大胜有过失败,风浪见得多了。
但现在,他正面对这一生最大的一道坎,关乎生死存亡的最大浪头。
李继勋一张方正的脸,眉间三道竖纹,在高高的城墙上长身而立,左手扶剑柄,看着校场上的千军万马。须发在风中飘荡,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杀!”城下齐声呐喊,无数的将士动作划一向前猛刺。
前方土台子上的教头收回马步,举起樱枪站直身体,猛地又跨步向前一刺,暴喊道:“杀!”众军跟着鼓声再次重复枯燥的动作。
更远处,黄尘滚滚,一大股马兵正在奔腾,骑士们怪叫着,拈弓搭箭对着路边的靶子纷纷放箭,马兵掠过,靶子上像长满了芦苇、被射成了刺猬。
就在这时,一个幕僚快步走上城墙,在李继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李继勋二话不说,按剑转身便走,他下了城墙矫健地翻身上马,一小队铁骑呼啸而去。
大街两旁,一群精壮汉子明目张胆地“哐哐哐”敲打着盔甲兵器,很多房屋都被征用成了军需库。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无论怎么掩饰都瞒不住他整军备战的企图。
走到门口,跟了他很久的亲信部将杨季上前拜道:“主公,三城监狱里的囚犯全部放了!加上征募的壮丁,得军一万众。”
李继勋点点头,径直走进大堂,几个穿甲胄的人和两个穿长袍的人一起起身作拜。
“免礼。”李继勋对几个人挥手,转头道,“守恩,你确认王侍中(王饶)病故了?”
他的长子李守恩道:“儿依父亲之命,遣快马前往河北联络王侍中,但发现王侍中已病逝,城中已经发丧,错不了!”
“李筠长女待嫁闺中,与你二弟年纪相仿、门当户对。你即刻亲自前往潞州,向李筠提亲。”李继勋沉声道。
幕僚劝诫道:“不可,主公可派个使节前去,大公子去太危险。”
李继勋不做理会,招长子守恩入签押房,授以机宜。李继勋郑重其事道:“为父非不担心守恩此行,但此事关乎我李家满门存亡!一定要尽最大诚意拉李筠入伙。”
守恩正色拜道:“父亲,儿深知您的苦心。”
李继勋道:“当年为父与赵匡胤等兄弟合称‘义社十兄弟’,十兄弟今不死既逃,为父因不在东京一时幸免。东京小人,绝不会放过我们!
现在我们不能再听命于东京,为父想过向北走,投奔赵兄(赵匡胤)。但现在赵匡胤在北汉势微、自身难保,千里投奔路上也祸福难料。不如起兵静观其变。只要李筠入伙,加上北面的李重进,河阳、河东连成一片;进可待东京动荡时图谋大事,退可带亲军向北入北汉,立于不败之地。李筠攸关重要。”
守恩道:“儿定不辱使命!”
……
东京万岁殿,符金盏也刚听说王饶病逝的消息。
宽敞又空旷的寝宫,建筑有些年月了、陈旧而古朴,加上紫色的帷幔,这里深色基调中带着神秘和庄重。但也容易造成人的情绪沉重。周围的宫女静悄悄地侍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符金盏前后想了好一会儿,确定了一些念头。不用叫柴贵休妻了,当初想让王饶和柴贵联姻就是为了稳住王饶……争取的关键将集中在李筠一个人身上。
她的情绪不太好,不仅因为政事。刚才宦官王忠的话仍旧在她的耳边:五天前,李煜夫妇在城西陈家,郭将军去过一趟;昨日旁晚郭将军也去过陈家,深夜方归。
王忠以前就管皇城司,一个人不多的细作机构;王忠被放了之后复原职,还管着原来他负责的那些地方。
符金盏独自坐了一会儿,便不计较了,挥手屏退宫女,对穆尚宫道:“我有些累了,要午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喏。”穆尚宫屈膝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