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道:“我并无责怪之意,陛下是天子,后宫雨露均沾方是天地祥和之道。”
郭绍不动声色道:“朕听二位皇后的安排。”
金盏听罢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我说过,陛下不必如此。”
郭绍道:“越是大权在握之时,越不能昏头。谁才是最该信任的,朕心里很清醒。”
金盏面不改色,但眼神里却露出了欣然。
就在这时,符二妹拿手心遮着小嘴,凑到她姐耳边悄悄说着什么话,还拿眼睛看郭绍。金盏的嘴角向两边一动,也露出了笑意,笑吟吟地望了郭绍一眼,微微点头。
郭绍不禁笑问道:“你们说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
二妹道:“陛下今晚就留宿在滋德殿可好?”
郭绍道:“听二妹安排。”他忽然有些期待起来,难道她们姐妹要一起玩什么花样?郭绍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太可能……人心里有个恶魔,想象总比现实来得大胆。
二妹又一脸认真地交代道:“夫君一会定要待她好点。”
他便在滋德殿用晚膳,然后到后殿的一间屋子里满怀期待地等着惊喜。
良久后,才见一个女子走进门来,郭绍忙看了一眼,原来不是惊喜,只是符二妹身边那近侍,可能是进来传什么话。
郭绍便在铺着缎子的榻上坐着,等着她开口。
不料那娘们好像腿上灌了铅一样,走得慢吞吞,姿势也十分僵硬。郭绍皱眉观察了一番,若非认识她是二妹最亲信的心腹玉清,郭绍看她那么紧张的样子,恐怕还担心是刺客!
“我……我……”她的声音都走样了。
郭绍却疑惑又从容地问:“皇后叫你来有什么事要说?”
“没……没有!”玉清慌慌张张地说,“我先走了!”
“站住!”郭绍立刻下令道。
她顿时浑身一颤,脸上像要哭了似的望着郭绍。
郭绍一时间隐约明白了什么,原来她们安排的就是这娘们?二妹是和自己开玩笑?但好像嬉戏也不能拿玉清……这女子没什么出身,但郭绍知道二妹绝没把她当奴婢看待。
玉清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单薄,戴着一顶帷帽,脸上被纱巾遮着,透光的纱巾里头发还遮了半张脸。郭绍听二妹说过,小时候玉清为了救她,替她挡了滚烫的水壶、烫伤了脸。
二人年纪应该相仿,玉清比二妹小不了多少,估摸着跟了那么多年至少二十好几岁近三十的人了。
除非是十几岁的小娘,郭绍不便问女人的年龄。但他渐渐明白了其中缘故:皇后身边的近侍,还能嫁人么?
就算不是皇室,此时的规矩,通常陪嫁丫头便是夫君的小妾。不过玉清一直没变成郭绍的小妾,或许是破相的原因。
二妹嫁给郭绍是为联姻,却是结发妻,待他一心一意。郭绍内心深处其实有点愧疚感。这时想起二妹交代的:定要待她好点。
他完全没有挑三拣四之心,只要安排的是女的,都没有问题,当下便摆正了心态。
俩人的气氛僵在那里,郭绍忽然笑道:“当年元宵节在大名府,若非二妹制止,玉清要拔剑伤我,真是不打不相识!”
不料玉清在这方面没法和卢琼仙那等人相比,她根本不解风情,冷冷道:“陛下不必如此。”
“哦?”郭绍看着她。
她侧过头,用没受伤的侧脸对着郭绍,不吭声了。而今天下人,拿侧脸对皇帝的还仅她一人;不回答皇帝的话,也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郭绍当然不会计较。记得以前有好友说过一句话,越缺的东西,越在乎。只有没权势或者不够的人,才会不分场合强调自己的权势地位。此时他若一顿呵斥,那什么气氛感觉都没了。
郭绍不动声色道:“玉清很独特。”
她依旧不吭声,印象里她本来就沉默寡言,有时像魂魄一般走哪儿都悄然无声。
郭绍道:“你们过门之后,我也没和你说过几句话。但总会留意到你,因为玉清和别的人不同。”
玉清伸手向脸上,又放下来。
郭绍看在眼里,说话更轻,生怕吓跑她了一样。他轻言细语道:“这宫里妇人上万,长得好点的,长得没那么好的,都泯然众人矣,唯有玉清最让朕另眼相看。你本来就生得好,有点遗憾或许更加独特,何况那遗憾本身就是舍己为人的难得品行所致……”
她终于又说话了:“陛下做了皇帝还和当年一样,挺会说。”
郭绍:“……”
玉清又道:“我有自知之明。”
开口了就是好事。郭绍毫不沮丧,他心道:朝里那些老油条老子都对付得了,还对付不了你这个完全没经历过人事的小娘?
郭绍问道:“二妹强要你来的罢?”
“嗯。”玉清痛快地应了一声。
郭绍道:“二妹也是好心,她也是心疼你。”
他顿了顿又劝道:“罢了,咱们也不能让二妹心里难受。既然来了,你在这里呆着,明天朕就说你侍过寝。”
玉清道:“我不会欺骗二娘子。”
郭绍道:“你什么也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来,陪朕下棋。”
玉清没有拒绝,她也应该会下棋。一个生长在高门贵胄之家的小娘,平时没什么结交和事做,这些仅有的打发时间的东西肯定会。
二人便在一张几案前坐下来对弈。宁静的旁晚,无人打搅的雅致华贵宫廷,本身就是一处极为舒心的地方。玉清伸手放棋子时,郭绍瞧着她的手随口道:“真美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