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不底道。
奴仆忙向大堂跑。阿不底也撒腿就跑,萧府已没剩几个人,大门口看门的很惊讶,却竟然没阻拦。于是阿不底急忙奔出了萧府。
……耶律斜轸正在几个部下的帮忙下披甲,便有人进来禀报:“主公,北院大王萧思温被其同族部下萧阿不底刺死。”
耶律斜轸手上微微一停,片刻后才问:“杀萧思温的人怎么会是阿不底?”
来人道:“阿不底被审讯,称以前被萧思温蒙骗,没看出萧思温是大奸若忠之人,十分恼羞,杀之泄愤。”
旁边的部将不动声色道:“末将看他是不想被萧思温牵连,取首邀功。”
耶律斜轸“嘶”地吸口气,作回忆状,“阿不底这个人,我与他认识,以前真没看出,他还有这样的头脑。”
他摇摇头,也懒得管了。
耶律斜轸换盔甲时身边的人不多,但都是他的新圈子里的干将!身边的部将有他的同父异母兄弟耶律虎儿,耶律虎儿旁边站着的是杨衮。
刚才说起萧思温之死,杨衮没吭声,这时他才开口道:“大帅出征后,若是大汗问起宋王和越王如何处置,下官等该如何主张?”
耶律斜轸侧目看着杨衮:“杨府事有何主张?”
他这句话似乎在试探杨衮,毕竟杨衮以前和萧思温恩怨交织、走得比较近。
杨衮面不改色道:“越王既无实力又无勇武,倒像个文人,倒是可以为他求情网开一面。但宋王(喜隐)生性暴躁胆大,不是第一次谋反……”
耶律斜轸问道,“杨府事的意思,杀掉喜隐?”
杨衮沉声道:“喜隐所仗者,其父乃太祖嫡子(耶律李胡),业已离世;其祖母淳钦皇后(述律平),也已去世。喜隐之妻萧氏,乃萧思温之次女,可是萧思温彻底倒了……现在实在想不出宽恕喜隐的理由,留着却是个引祸的隐患,实在有弊无益。”
耶律斜轸听罢用十分细微的动作点了一下头,不置可否。
杨衮又躬身道:“大帅此番只要施展手脚,在东面建立军功威望,统摄诸部无人不服也!”
耶律斜轸问道:“高丽军已过鸭绿江,生女真也在鸭绿江大王府作乱,大辽铁骑应先定哪一方?”
一个部将抢着表现道:“今许国刚与大辽盟约,应抓住机会先击高丽,一来谨防高丽重新与许国修复关系,二来只要败高丽,生女真野人可不战而定。”
杨衮等那部将说完,才不紧不慢道:“在下不敢苟同。高丽军有一国之力为后盾,较难马上就取得效果;相比之下,生女真野人不过一群凶狠一些的乌合之众,大军一到即可立竿见影!况生女真部落辱我大辽公主,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皇室与诸贵族无不恨之,大帅先为大辽雪耻,声威可震!”
耶律斜轸听罢,用十分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杨衮:“萧思温以前非得保杨府事的性命,认为你是个人才。这一点看法上,我与萧思温甚同,杨府事不仅精于兵法战阵,谋略也颇有眼光。”
这句话杨衮听得出来,既是表示爱才,又是敲打,告诉杨衮有污点,必须要抱大腿才能安生。
杨衮忙鞠躬道:“多谢大帅美言,只要大帅看得起,下官敢不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耶律斜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杨衮的肩膀,提起铁剑,举止果断地转身走出大帐。大帐外面,雨后初晴空中十分清晰干净,绿色的草原上成片的帐篷,一大股宫帐军已聚集在眼前,刀枪如林,旌旗如云。
耶律斜轸翻身上马,提剑大喊:“背叛大辽的贼人,必将在大辽勇士的铁骑下颤抖求饶!”
无数骑士顿时高声呐喊,草原上顿时又被粗犷而浩大的气势所笼罩。
第八百九十七章 紫丁香
从澶州到东京并不远,向西南面行进,只要经过一处很普通的驿站“陈桥驿”,很快就能到京城。
郭绍不知萧燕燕得知她爹被刺死后是何感受,更不知她会不会把萧思温之死怪到自己头上,不过事已至此没法子了。他一回京就参加庆功宴,为北伐辽西的将士和官员庆功。
宴席上,郭绍照样中途就离席。而滑稽的参军戏和歌舞仍在杯盏交错中继续,皇帝皇后一离开,诸文武就更加随意了。
大殿上充斥着相互祝贺恭维的话,还有大笑,闹哄哄一片。一些人拿着酒杯到别桌敬酒,借此热闹开怀的场景,也是拉近大伙儿关系的契机。
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将和文官很少能掺和到一起,性子和兴趣都不同,很难说到一起,就算没话找话也累得慌。
这边内阁几个辅政喝得十分高兴,黄炳廉喝酒上脸,一脸红彤彤地说道:“听说澶渊之盟有诸国签押见证,高丽使者却拒绝签名?”
卢多逊道:“当时在下就在澶州。事儿是这样的,高丽军闻大许军北伐,便联手女真部落攻辽国腹背,兴许是急于想与我国分‘东丹国’,高丽人并未遣使告诉我国,故谈不上与我国联军攻辽国;既然大许、高丽无联兵之盟,于是咱们与辽国议盟、也就称不上背叛。”
黄炳廉摇晃着脑袋道:“高丽人显然不这么认为,其使节当众不满,便可知也。若官家问起此事,你们打算怎么对答?”
这时左攸淡定道:“官家早就有数了。高丽使节此番愤慨,但很快就会派人入朝与咱们修复关系;不然他们既与辽国结怨,再与大许生隙,岂有能耐同时与两大国为敌?诸公勿虑也。”
几个人一听不断附和,深以为然。
其中唯一有点走神、没有表现自己见识的人是昝居润。这次北伐、议盟他都没参与,不过当人们的目光都在辽国和高丽时,昝居润注意到了澶州议盟时交趾郡缺席的事儿……并非因为山高路远,大理国不必交趾郡远太多,段家也派人来了。
昝居润寻思,官家很早以前就提出重视海路、从马六甲海峡开始圈势力范围的国策,只是最近两年要对付辽国,一直搁置。现在北方暂定,说不定会提起南海的事……交趾郡与中原几乎没什么来往,比较容易受忽视,如果突然问起,没有准备的大臣很难答得上来。
另外,昝居润还注意到了一件朝廷忽视的事:皇帝病卧(中毒)期间,司天监高守贞制作出了一种名曰“观星仪”的仪器,能借助工具,让观测星辰高度估算定位变得更容易;而在此之前,高守贞就通过渊博的天象学识来计算地面位置,但是一般司天监官吏根本没这个本事,因为航海的需要,高守贞便想出了借助仪器的法子。
昝居润如果在恰当的时候,把对交趾郡的了解和观星仪一起进献,一定能得到皇帝的额外青睐。
他这阵子一直在计划这件事。
内阁四辅政,以前最可能脱颖而出成大器的是左攸,因为左攸是皇帝的患难之交,关系匪浅;但左攸在李处耘的事上棋差一步。还有黄炳廉也与皇帝认识很久,颇善律令;卢多逊深入河西,交结党项等事上很有建树……昝居润要想与他们比较,必得有所作为!
……
庆功宴上的丝竹管弦之音,就仿佛是处理与辽国关系的尾声。
郭绍从金祥殿北面走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回头看了一眼那古朴宏伟的建筑群,就仿佛在回顾发生过的那些事。
中原王朝与辽国契丹的宿怨极深,现在开国武力强盛,皇帝却选择在强盛之时与辽国议和!显然有很多人并不支持这个国策,最极端的反应是当时郭绍还在澶州,就发生了将士密谋刺杀辽国使节的事。
但郭绍并不觉得自己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