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朗已经被判定无法从文习武,所以注定无法出仕,而且又是孤零零一个,没个兄弟帮衬,所以贾敏的意思是想借着给林如海守孝的机会和林家旁支的子弟亲近起来。邢夫人听了点点头,说道:“姑太太所虑极是。”叹了一口气又道:“姑老爷这一去,姑太太就成了孤雁。我知道他们伉俪情深,姑太太一时之间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们这些身边的人要多劝着她点,让她不要过于悲痛,凡事多看着孩子,黛玉和朗儿都还小,可都还指望着她呢。”
白嬷嬷敛眉肃容答道:“谢谢舅太太提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如今我们家朗少爷也是有前程的人了,我们老爷故去的时候有遗本上奏,皇上念我们家老爷尽忠职守,辛劳勤勉,病逝于任上,又念着林家乃是功臣之裔,特地恩赏了朗少爷一个‘奉国中尉’的爵位。”
邢夫人闻言笑道:“哟,这倒是一桩喜事。回头等姑太太进京来,一定要好好恭贺一番……”话说道一半想到这爵位的由来停了下来。
“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凤姐道:“你见过别人了没有?”昭儿道:“都见过了。”说毕,连忙退去.凤姐向宝玉笑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宝玉道:“了不得,想来这几日他不知哭的怎样呢。”说着,蹙眉长叹。
“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凤姐道:“你见过别人了没有?”昭儿道:“都见过了。”说毕,连忙退去。
☆、第75章
宝玉送殡回来跑到落春处,絮絮叨叨的嘀咕着秦可卿出殡的一干事宜,说起路途中遇到一个农庄,在那见到了锹,镢,锄,犁等农庄动用之物,又谈起在农庄遇到的一名名为二丫头的纺线少女,后面又说起了水月庵里做得好馒头和里面的尼姑智能儿,把落春烦得不行,见宝玉谈兴正浓,无奈之下,只得随口发出“嗯,啊”这样的单音节敷衍他。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地从秦可卿身上偏到了林如海身上,进而又说到了黛玉身上,宝玉想到准备转赠于黛玉,珍藏于袖袋中北静郡王所赠的鹡鸰香念珠串,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次路祭以北静郡王水溶身份最高,我早前听人说,说北静郡王年未弱冠,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情性谦和,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原以为不过是人们看在他的身份地位上的溢美之词,然后见了之后才知道传言并没有夸大其辞,形容秀美,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落春皱着眉头打断他:“宝二哥,上次因为那个柳公子你已经被四姐姐呛了一次,怎么没长记性呢?而且你以前只是道听途说,根本不知道北静郡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如今不过和北静郡王在路祭时匆匆见了一面,就因为人家长得好,从而觉得人好,你怎么又犯了这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原本因为这个毛病,我们可是争辩了很长时间,如今你和秦钟相处多时,应该对他已经有所了解,那么你告诉我,他现在给你的印象还和你和他初遇时一样吗?”
宝玉被落春问住了,秦钟看似腼腆羞涩,实则胆子并不小,想到这次秦可卿出殡时,秦钟在水月庵的所作所为,虽然宝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也无法违心说秦钟做得对。宝玉因为不想谎言相欺,所以答不上来落春的问题,干笑两声,顾左言他,但是落春追着不放,无奈之下,他指了一事,从落春处落荒而逃。
见终于将宝玉这个扰人清净的人打发走了,落春轻叹了一口气。听宝玉说起“馒头庵”和智能儿,落春忽然想起一件被她丢到记忆角落里的一件事,似乎凤姐就是在这次秦可卿出殡的时候,在水月庵姑子的牵头下,做起了包揽诉讼的事体。只是想起归想起,但是落春除了记起这事是凤姐主导,具体到她指派了谁去办理此事,又是谁经办的却不记得了。况且就算记得又有什么用,这会秦可卿的丧事早已经办完,这事恐怕已经拦阻不下来了。一想到将会有两条人命因此无辜而亡,落春心情立刻变得郁卒起来,作孽呀!看着将宅子圈起来的四面高墙,她忽然觉得墙倒府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落春知道可能于事无补,但是她还想努一下力,说不定到时柳暗花明呢,因此让纱织告诉他父亲,盯着点凤姐的陪房,若是有动静的话赶紧告诉她。因为这个,落春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和她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个宝玉,不过宝玉心情不快是因为秦钟。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外书房,宝玉约定与秦钟读夜书。偏那秦钟秉赋最弱,因秦可卿出殡时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绻缱未免失于调养,回来时便咳嗽伤风,懒进饮食,大有不胜之状,遂不敢出门,只在家中养息。宝玉扫了兴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静候秦钟大愈时再约,所以心情很是不畅。
因为知道落春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品绣和纱织她们在服侍的时候一个个都小心翼翼,进出的脚步和做事的时候都尽量做到又轻又好,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降了几个声调,……生怕扫到“台风尾”。
这日落春从外面进来,看到品绣和纱织她们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众人一看到落春,就赶忙如鸟兽一般散了,落春纳闷的问道:“我又没长一副吃人的模样,有那么可怕吗?”见落春还有心情和她们说笑,知道她没生气,纱织大着胆子说道:“倒不是怕,只是姑娘这些天眉头紧锁,不明缘由的脸上就没开晴,难说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要是像茜雪似的无辜遭殃怎么办,我们当然害怕。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你们别瞎想,我能遇到什么难事,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而已,过几天就好了。”落春笑笑,转移话题,问道:你们刚才聚在一起在说什么呢?”
品绣站出来说道:“梨香院里薛姨妈要给香菱开脸,香菱将明堂正道的给薛大爷作妾,已经定下日子摆酒请客,我们想着平素和香菱处得不错,这是她的喜事,商量着合伙在她大日子那天送她件礼物,贺一贺她。”
“摆酒请客?明堂正道的做妾?”落春闻言一怔,她虽然知道香菱是跟了薛蟠,但是对她是不是明堂正道的给薛蟠做妾,落春记不清了。不过想到薛姨妈要还要摆酒请客,虽然是看重香菱的意思,但是就事论事的话,此举大为不妥,关键在“明堂正道”这四个字上。
落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不是开玩笑吧,薛姨妈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而且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薛家也是有底蕴大族之家,家里虽然行着商贾之事,却也是读书人家,既然这样,怎么行事会这么没规矩?哪有有规矩的人家,家里男丁正妻未娶,就先纳一房美妾在房里的?何况,就算是纳妾,也该悄无声息的才是,哪有像她这般摆酒请客的,还明堂正道的,她在想什么?”还想不想给薛蟠娶一房好媳妇了?这样的话,将来大奶奶进门,让香菱怎么自处?况且这样做,对宝钗婚嫁也是有影响的。
“薛家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过是为了抬高自家的身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们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姑娘怎么还当真了呢?”关嬷嬷笑道:“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薛太太虽然出身王家,是大家出身不错,不过她已经嫁进薛家,薛家不过商贾人家,哪里还讲什么规矩。”纱织撇了撇嘴说道:“要不怎么人们都瞧不起商户人家呢,不就是因为他们没规矩嘛,所以呀,别看前面有个‘皇’字,就算沾上皇家也没超凡脱俗到哪去,行事做派到底还是脱不了商贾那一套。”
品绣在一旁叹道:“虽然薛家行事没规矩,但是正如薛姨妈所说,香菱模样儿好还是末则,其为人行事,却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赶她不上呢。这话不错,据说香菱乃是幼时被拐,度其容貌品格,想来真实的出身不错,可惜她已经记不得幼时的事情了。若非命不好,给薛大爷那样的人做妾实在是委屈了她。”
香菱给薛蟠做妾,绝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对品绣的话,众人深表赞同,不胜唏嘘。关嬷嬷长叹一声说道:“当初拐了香菱的那个拐子将她卖于两家,其中一家是薛家,另一家就是被薛大爷打死的那家。听说,那个被打死的,也是个乡绅之子,家里颇过得,看到香菱时,一眼就看中了,立意把香菱买回去,并且发誓不再娶第二个了,所以郑重其事要等三日后过门。谁想到这期间又被拐子偷卖于薛家,若是香菱当时就被那户人家领回家去,她不仅能过上安心的日子,而且那户人家的子弟也不必枉死,薛家大爷更不用摊上人命官司,可谓是三下便宜。唉,这都是命呀,命中注定,这三人都有这么一劫!人强抗不过命,虽然我们觉得可惜,但是或许香菱命就该如此!薛大爷虽然不好,但是香菱明堂正道的开了脸之后,只要安分守己,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以她的品格,就算回头薛大爷娶了大奶奶,也应该能有一碗安稳的茶饭吃!”
见品绣、纱织和屋里的众多丫头纷纷对关嬷嬷的话表示赞同,落春心中忍不住冷笑。从来妻妾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况且香菱才貌俱全,又是得薛姨妈开口,明堂正道开脸摆酒给薛蟠做妾的,而且又在薛家生活多年,对薛家上下脾气秉性都非常熟悉了解,就算薛蟠日后娶的不是夏金桂这个“河东妇”,对任何一位薛家大奶奶来说,对香菱,都会起“宋□□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所以,香菱想要吃口安乐茶饭,难!
只是这事,落春怎么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呢!就算商户人家没规矩,但是薛姨妈毕竟是王家出身,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就算她因为溺爱纵容薛蟠而不得不依从,也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呀,那么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想抹去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的影响吗?可是这和她把香菱给薛蟠做妾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落春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丢开,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
这个念头放下,另一个念头又浮现在脑海,薛蟠未娶亲先纳妾,这事传出去,绝对会对薛蟠和宝钗的婚嫁有影响,薛姨妈表现的却没有丝毫顾虑,想来是觉得不过是在贾府内部摆几桌酒,只要锁紧笆篱,不让消息泄露到外面去就不妨事。至于宝钗,薛姨妈应该是觉得她已经预定了宝玉的宝二奶奶位置,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吧。可惜贾府里的事都在下人的嘴边上,想要消息不外漏,那是不可能的。至于宝钗这边,落春觉得薛姨妈未免高兴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