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老夫人十分喜爱二姐姐,二姐姐回家来,老夫人遣人来问候关怀也属正常。可她们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污蔑不污蔑的?
慕雪鸢心下好奇,四下瞅了瞅,觉得反正左右没人,问了二姐姐也不会说,她偷偷听了,绝不出去传播。
于是拎起了薄裙,走到边上半阖着的纱窗下。
慕笙笙的声音小,她听不真切,正遗憾时,田妈妈洪亮的嗓门再度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鸢姑娘被人蒙蔽,万一是她泄露的消息,姑娘还是防着点。”
听到田妈妈这话,慕雪鸢原本想窥探的心顿时一片冰凉,不知大夫人做了什么,二姐姐竟然怀疑是她泄露的秘密?
一张俏丽的娇颜登时绯红,眼底蕴满泪意,她心头火起,只觉自己确实是被慕笙笙蒙蔽了,原本以为她和大姐姐不一样,没想到也是心口不一的坏人。她们一样都瞧不上自己!
慕雪鸢一着急,脚下没了分寸,踩在了倾斜的竹竿上,传来“咯吱”一声。
里面说话的两人立刻没了声音,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慕雪鸢捂了嘴,慌慌张张地提着裙子跑走了。
里屋。
田妈妈代老夫人前来问候,正语重心长地道:“瑶姑娘看着冷清,但性情直来直去,二姑娘也同她最要好。她定做不出同大房合伙算计姑娘的事儿,但鸢姑娘性子单纯,最易受人蒙蔽,瑶姑娘未必会避着,万一是她说漏了嘴,泄露了此事,姑娘还是警醒着些防着点吧。”
她这番话自是将慕笙笙当做了自己人,可慕笙笙却不太认同,慕雪鸢虽然性子急,但也单纯,并不会有什么迫害人的想法,此事大约还是宋氏和慕筱筱发现了什么苗头。
她们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咯吱”一声,像是竹竿被踩断了。
听见声音,粉黛出去查看了一番,回来道:“姑娘,没人,想是风吹动窗子发出的声音。”
慕笙笙点点头,想了想,道:“笙儿知道田妈妈是为了我好,只是这事急不得,也不能随意冤屈了好人。田妈妈若真心疼我,就拜托在祖母那里帮我寻两个手脚利索的跑腿干活的吧,您瞧瞧我这院子,好似集市一样,谁来谁去都没个说法。”
她甜甜笑着,将刚做好的梅子酥装盒递了过去:“知道老夫人和田妈妈挂念我,笙儿特意做了梅子酥,田妈妈拿回去尝尝。”
“你这丫头,又拿吃的来哄老婆子!”
她虽是口头说着,可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显然十分吃这一套。
“放心吧,待我回了老夫人,她老人家势必会亲自给你选下人。”
“那就多谢田妈妈了。”
两人又说了好半晌的体己话,慕笙笙亲自将田妈妈送出了院子,看着她离去,这才返回屋里。
粉黛的话已经憋了许久,可田妈妈热情似火,拉着姑娘说个没完,此刻送走了她老人家,粉黛才说道:“姑娘,方才田妈妈在,奴婢不好说。方才那声音不像是风吹动窗帘,像是谁踩断了窗台下的竹竿。”
山月居院子里有人偷听墙角,传出去终究不好听,况且田妈妈虽然一心为着姑娘着想,但姑娘不想要打草惊蛇,田妈妈却属意站在堂前分辨个是非。因此方才虽然察觉出了异样,但粉黛还是装作不知道,没有开口,待田妈妈走了才私下说与慕笙笙听。
她这番思量正中慕笙笙的下怀,没想到粉黛如今也有了些城府,慕笙笙赞扬道:“你做的对。”
回到屋里坐下,慕笙笙揉了揉额头。陪着田妈妈说了半天话,她也有点乏累,可眼下距离天黑还有许久。她托腮呆了一会儿:“雪瑶怎么没来?”
粉黛还想着方才有人偷听的事,没想到姑娘的心思跳跃的这么快,立刻警醒道:“姑娘怀疑刚刚偷听的是瑶姑娘?”
圆乎乎的小脸用力板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将慕笙笙逗笑了,她伸手捏了捏粉黛肉嘟嘟的小脸:“怎么可能,我是问,雪瑶怎么没来找我。”
见慕笙笙这副神色轻松的样子,粉黛几乎急了:“姑娘你还有心思同瑶姑娘玩呢,您忘了大夫人是怎么借题发挥了,我看瑶姑娘也不是什么能保密的人。再说了,刚刚还有人偷听,姑娘难道也不管了?”
她急的脸都红了,慕笙笙便不敢再笑,生怕把她气哭了。可粉黛样子实在可爱,慕笙笙憋的辛苦,在她催促的目光下,只好强压下了笑意,道:“不管了。”
“姑娘!”
眼看着她又要着急,慕笙笙赶忙解释道:“好啦好啦,我不是不管,而是不想去管是谁在偷听。”
什么叫不是不管,只是不管是谁偷听?
粉黛被她说糊涂了:“姑娘的意思是?”
“不管今日是谁在偷听墙角,听到了什么,都不必去理会,我们只管做我们该做的事。”
她缓缓道。
藏在暗处的人太多了,她无法一一去找出来,言语上的漏洞也太多,她没有心思一个一个去解释。误会也好,早有芥蒂也罢,如果有人要害她,她也只问结果,而不会去追问原因,更懒得去改变旁人的看法和想法。
最好这些人对她的恨意都能快点显露出来,她不想有那么多敌人藏在暗处,更不想给以后的生活留下隐患。
粉黛听了慕笙笙这番话,心头的震惊尤甚:“姑娘……”自从回京城后,似乎变了很多。
她吞下了到嘴边的话。在江州时,她并非贴身伺候,但也知道姑娘是真真好脾气的一个人,但回到京城后,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面对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时,还如同以前一样,随和好性子,可面对那些有旁的心思的人,姑娘似乎很冷漠。
这种冷漠并不是突然而来的,就好像是攒够了失望,对人或事都不再抱有希望,只有始终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身旁的人,才能保护好自己。
粉黛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她并非亲身经历姑娘所经历的一切,无法评判她所作所为,但似乎,这样确实是姑娘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心头漫上了一丝浅浅的痛意,她默默地想,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姑娘!
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传了一天,也没传出个结果,慕垂远是最注重面子之人,为此事,他再次和宋氏闹了别扭,不是去书房就是去新纳的姨娘房中。老夫人得知前因后果后,也将宋氏叫去斥责了一番。
晚上阖家用晚膳时,宋氏看着慕笙笙的目光难得“慈爱”了些许。慕雪瑶同她咬耳朵,说是因为老夫人的斥责,慕笙笙则怀疑宋氏又憋着什么大招要来对付自己。
翌日便是大燕国二皇子进宫觐见之日,饶是慕垂远不愿意出门面对流言蜚语,也不能在此时做缩头乌龟。
宋氏陷害慕笙笙失手,着实消停了许多,有心与慕垂远和好,天还没亮便在书房门外等着召唤,据说门一开她便亲自拿着官服进去了,等到伺候梳洗的丫鬟小厮来叫时,宋氏粉面酡红,没有侍奉慕垂远穿官服,她便匆匆回了正院。而慕垂远带上乌纱帽骑马出门上朝时,脸上的灰白之色也消失了泰半,可见宋氏这一早上将他侍奉的十分到位。
慕笙笙本也没对慕垂远抱什么希望,因而对于他的不坚定立场并没有什么抱怨。她心里猜测着,估计到了晚上,朝臣们八卦的风向变成大燕和大夏饿关系时,慕垂远就会将宋氏闹起来的事都忘个干净了。
宸王殿下的病虽已大好,但皇上还是命六殿下楚宣接见大燕国二皇子拓跋弘,为了削弱大燕国的气势,除了使者上朝参见时,皇帝再未露面。而一连两日,慕垂远回来时都是酩酊大醉。
大燕国地处边陲,干冷难捱,只能以酒暖身,因而大燕国的子民酒量都十分惊人。慕笙笙不消去看,也知慕垂远定是有心展现,这才将自己灌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