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十分通情达理,浅笑道:“商人是末流,女子从商更是屈指可数,姑娘猜不到也正常。”
她话语里颇有自嘲之意,慕笙笙怕她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掌柜浅笑道:“我知道。姑娘既来见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她今日身上穿的也是兰皋轩所制的衣裳,只是其中不同的,是这条裙子上的刺绣皆是出自她自己之手。
掌柜名唤柳容,今年二十有八来自江南,早年祖上是织造起家的,独有一门手艺。据她所说,她曾祖父那辈曾在京城谋差事,后来才全家南下的。
“你就唤我容娘吧。”她道。
容娘温柔平和,但性子里却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见之亲切,却又总觉得遥遥千里。
慕笙笙问道:“容娘来京城有小半年了,不知对京城的织造有何见解?”
没成想她有此一问,容娘将茶递来,浅啜了一口,叹了口气,眉宇间有散不去的忧愁:“实不相瞒,京城的生意很难做。夫人贵女们追求优雅高贵,同时也注重体面,就算喜欢兰皋轩的东西,也看不上兰皋轩的门脸。城东的香韵坊,城南的流云居,是夫人们最喜欢的铺子,但并非我夸大,那两间铺子的布料样式却还不如我这兰皋轩。只因它们发家致富靠的却并不是时新的样子和布料,而是贵女们争妍斗艳,纷纷要买最贵的,才能彰显身份。于是价格水涨船高,铺子里的东西越有人抢,便越有人买,如此一来,便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铺面。”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正是慕笙笙心中所想。
上一世她自己正是贵夫人当中的一个,太了解众人的心思,她们并非是为了这衣裳本身的价值而来,而是为了其能带来的面子或是旁人的吹捧。若有身居高位的人穿着兰皋轩的衣裳,并对其赞不绝口,众人为展现自己紧追时下新颖,也会一拥而去,兰皋轩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而慕笙笙觉得,重来一次的自己,可以给兰皋轩这个契机。
当下,她便也不掩饰自己的来意,直接了当地向容娘表述了自己的想法。
容娘十分吃惊。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慕二姑娘在京城的名气有多大,更知道她即将成为宸王妃入主宸王府。
若是她愿意向外推广兰皋轩,那么兰皋轩在贵女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是早晚的事。可是就是这样,才让她心存疑虑。
“姑娘看得起兰皋轩,容娘心存感激,只是这事牵扯极大,请姑娘容我三思。”
她面色一时有些犹豫,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她一介女子,本可以在江南靠着织造的名声富足安乐一声,却偏偏要舍弃家业来京城,独自一人操办起兰皋轩,其中定然有不为外人所道之隐情。
慕笙笙不欲窥探他人隐私,将自己的来意表达清楚后,便道:“好,此事并非小事,我今日来的突兀,容娘且三思,万不必为了怕开罪于我而应下,若要那样,咱们之后合作起来却也难了。”
她如此这般和颜悦色,容娘心中对慕笙笙的好感又添了三分:“好,姑娘莫急,三日后,我定给姑娘答复。”
说完了这件事,慕笙笙也没急着走,而是借着这机会好好观摩了一下兰皋轩的布局和经营。
她先前只是欣赏容娘眼光独到,加上祖传的织造手法别具一格,却没有亲身来考察过。此番看了,却觉得处处都让人满意。
受初始银钱所限,铺面虽狭小了些,但布置的雅致整洁,窗台前布案上,凡是有台子和窗子的地方都布了鲜花点缀,挂布料和花样的木柱上花棱雕刻的生动可爱,每一件成衣都精心命了名字挂了雕花吊牌,柳家特有的染色手法所造出的颜色别致,也不唤做区别于市面常见的“红橙黄绿”,而是有特殊的叫法。
这些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的小心思正是女子最钟爱的,谁不想自己的衣裳首饰天下间独一份?
看到这里,慕笙笙十分敬佩容娘,同时更坚定了自己打算与她搭伙的想法。
告别时,慕笙笙还没忘了这趟出门的另一个任务,便向容娘提起:“不知容娘可否赠我一些柔软的纱布,我想缝些香条。”
这只是一桩小事,容娘自然无二话,拿了纱布,两人告别。
慕笙笙重新带上帷帽,带着粉黛买了做香包要用到的鲜花和沉香粉后,粉黛又累又渴,嚷着要去尝一碗冰酪。
盛夏时,做冰酪的小铺子十分热闹,但此时日头虽也有些晃眼,但大夏人注重养生之道,尚不会来食冰酪这等凉物,因此难得的,小小的堂食隔间里只有她和粉黛两人。
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慕笙笙便摘下了帷帽。
两人刚坐定,堂间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位姑娘眼熟的很,”
高大的身影自门外缓缓走进,迫人的阴影一瞬便将堂间挤满,变得狭小无比,邪肆无忌的面庞上挂着玩味的笑,拓跋弘走了进来,目光正落在慕笙笙身上,那冰凉阴鸷的视线让慕笙笙遍体生寒。他弯唇笑了笑,沉沉道:“原来是慕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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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干嘛】
-完-
第72章
他的梦
“原来是慕二姑娘。”
拓跋弘的声音在小小的堂间响起时,慕笙笙浑身一震。
虽然没有与这人有过过多接触,但慕笙笙总觉得他是一个比楚宣还要难缠百倍的家伙,且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掠夺的恶劣之意,让她浑身不适。
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慕笙笙起身欲走。
今日出门,她穿的颜色素淡,月白的软纱蓬裙上点点深绛色勾勒出大朵山茶花的形状,清淡雅致,若不是认出了她,是不会吸引旁人的注意的。
她只在心里祈祷拓跋弘只是恰巧经过此处进来吃口冰酪的。
粉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甚少看见自家姑娘神色如此严肃,便也顾不上尝那口冰酪了,拿上一旁的小布包,紧跟着慕笙笙向外走去。
走过他身侧时,那目光还追随着自己,慕笙笙垂首快步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