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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归华表(1 / 2)

皇穆昏昏欲睡有些陌生地看着镜子被众人梳妆着的自己。

她终于还是被元羡说动,参加端午宫宴。

众仙君参加的端午宫宴在端午前一天,元羡力邀皇穆参加的,他母妃也会参加的在端午当日。此为家宴,皇穆不好着麒麟常服,只能着公主常服。

这身衣服她有十几年没穿过了。

宴宴把衣服找出来带着人整理的时候她正回宫,因要寻一本书,便转进了寝殿,入内一眼就看见榻上啰啰嗦嗦层峦叠嶂一般的繁琐服饰,那是她旧日的公主常服。

她愣了愣,近前拎起条袖子,看看又丢下:“不是每年都有新的送来吗?怎么把这一套找出来了。”

“太久没穿戴这套衣服,我们都不知道配套的东西对不对,这一套是一整身的,拿它做个比较。”宴宴笑,下午她们找出今年送来的常服,众人都忘了以前是怎么搭配的,只好找出早年的衣服对比着看看。

“那就别麻烦了,我直接穿这套就行了,我比当年,也没长高。”皇穆坐了没有衣服的一边榻上,接过闻悦递过来的水。

“这套衣服和如今公主的品秩不相符,穿不了了。”闻悦笑着说。

皇穆皱眉道:“我这些年升过位份?”

“于封地上多了招摇山,封号由柔嘉改为昭元。多了紫极勋,金麒麟袋,这些都跟以前不一样,如今的衣服上还有小麒麟呢,看着和主帅的常服有点像。”闻悦她们一下午都忙着核对收拾,此时如数家珍,

“昭元公主。”皇穆笑着重复,“幸好你今日提起,不然宫宴上宣‘昭元公主觐见’,我都不知道叫的是我。”她说着发现乐芝不知被谁限定在榻上的一个扇形结界内,似乎正在其中鬼吼鬼叫,但结界应该设了噤声,是以她只能看到它在里面冲她无声地张牙舞爪。她起手收了结界,乐芝“嗷呜嗷呜”地冲过来,偎在她怀里娇声娇气叫个不停,皇穆将它搓揉一番,捧着它的脸问:“是谁将你禁锢住了?!说与我知道!我替你报仇!”

“下午理衣服,她非要趴在上面,赶在一旁就跑过来,赶在一旁就跑过来,猫毛弄得衣服上哪里都是!讨厌死了!”晴殊恨恨道。

“原来禁锢你的是周尚仪呀,那我得罪不起,此仇无能为力。”皇穆揉揉乐芝,对着它的耳朵小声道。

宴宴察言观色,见她面色和霁,略放下心。她今日回来的比往日早,宴宴本想趁她不在把东西收拾妥当,宫衣不穿的时日太久,她打开衣箱之时只觉十分陌生,问了晴殊等人,皆不太记得该如何穿。

闻悦拿起衣服看看,“要不找个身量差不多的女孩子先穿戴着试试?”

晴殊笑,“可别,宫里就有她的衣架子,套在那上面试试,”她说着看向闻悦,恍然大悟道:“那时候你还没来。得有二十年前吧?一日大雪,祁家二小姐错穿了她的斗篷,她气得几乎砸了半个福熙宫,天君、太子怎么也哄不住,直闹到太后那里。本以为太后至少面子上训斥一番,不想只是抱着给她擦眼泪,赏赐了好多东西,命人连夜赶制了一件新斗篷。饶是这样,她还是和太子置了半个月的气,太子连哄了十几日才好。”

宴宴的忧心却在别处,这套衣服她十几年没穿,如今虽然吩咐找出来,预备端午宫宴穿,这套衣服有多久没穿,她就有多久没参加过宫中家宴,那日又要早起,又要按品大妆,她早上往往心情不好,啰啰嗦嗦折腾下来,恐怕她愈发易怒。

“公主这身衣服许久未穿了,什么顺序怎么穿戴恐怕都忘了。”宴宴接过她的茶杯,端了碗樱桃放在她身侧的案几上。

“都不记得了?你们不记得正常,内直局也不记得?总有明白的典服吧?”

“下午福熙宫内直局的内直郎丞倒是来了,可是公主这套衣服她也没见过,玉佩、绶带在哪里怎么系,她都不知道,她下午去了宫里,要问问公主这套衣服怎么穿戴。”宴宴也没想到这么复杂。

皇穆匪夷所思:“她没见过?这衣服她怎么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穿?”

“这套衣服她当然知道怎么穿戴,但是金麒麟袋、紫金勋、和玉带怎么搭配,她就不知道了。”她说着突然看向皇穆:“公主那日是穿军服还是穿公主常服?”

皇穆笑:“家宴,穿什么军服。”她说着将金麒麟袋推到一旁,“又不是大典,不用那么麻烦,啰啰嗦嗦的东西都不带。我只穿这身衣服就好,加赐的东西一概不带。”她拿起玉带,“这个也不带,找条金带就是了。”说着抱起乐芝,抓了一把樱桃往卧室去,“来个人帮我把衣服换了。”

宴宴点了两名侍女跟在皇穆身后入了卧室,她张开手臂,任她们宽衣解带,换了燕居服。

镜中人毫不陌生,这身衣服的变化也不大,多了麒麟殿与招摇山的纹样,她轻轻摇头,步摇簪花摇曳而动。她以前就觉得头上簪戴得太沉,如今依旧,镜中人也不哀伤,也不惆怅,脸上的不耐烦纯粹是因为起得过早,以及对梳妆的厌倦。

元羡昨日下午便回了单狐州,今日与冯奥野一同入宫。

皇穆和他说不要和冯奥野说他们的事,他笑嘻嘻地一口应允,皇穆于是怀疑,搞不好他已经说了。

终于梳妆好后,她环佩叮当地出门,上车时回首看了眼宫门匾额上的“福熙宫”,长叹了口气,登梯上车。

即使知道自己如今是昭元公主,但听到宣令官高唱“昭元公主入殿”之时,还是愣了愣。

今日家宴如旧日一般,依旧设在繁禧殿,天后已在内殿,宫女掀开帘子请她入内时,内殿的女眷们果如意料之中,皆一脸诧异。

殿内的条案上摆着七个金盘,七个银盘,银盘内装着金佛手、银栀子、玉如意、珊瑚石榴、雕漆荔枝、玛瑙螽斯、水晶合欢铃。

今日殿内有准嫁的新妇。

□□习俗,女孩子出嫁前要向地位高的妇女乞福。所谓祈福,便是女孩端着金盘向赐福者行礼,赐福者将银盘子里的吉器放入金盘。今日赐福的,应该是天后、冯天妃及殿内的命妇了。

公主出嫁祈福金盘为九个,翁主七个,县主五个,民间女孩子则是三个。

今日祈福的,是个翁主。

皇穆穿过众人,向天后屈身行礼,“拜见天后娘娘。”

天后却不意外,笑着拉她在身旁坐了:“从麒麟殿来的?”

“今日没去殿里,从福熙宫来的。”

“将香草味道的粽子糖拿些给公主。”天后一边吩咐,一边看着她笑,“宫外的福熙宫?”

“是。”皇穆点头。

“你尝尝这粽子糖,是你爱吃的口味。”说着转首看向身边的宫人:“念时,你这就去备好,交给公主的宫人。”她拉着皇穆看了看,“以后宫宴之前不妨住在宫里,宫外的福熙宫还是有些远,早起梳妆,未免辛苦。”

皇穆笑:“军中事务繁忙,有时候夜间还有军报。”

她们聊没多久,皇穆便发现众人不时窃窃私语偷眼看她。

她开始以为她们是在议论她过往的旧事,不以为意,她那些旧事也确实值得内帏指指点点。但及至她问天后,“今日是准嫁娘祈福?”时,殿内一个一直偷眼看她的妇人一脸慌张,才觉得殿内的古怪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旧事特别有趣。

天后对殿内的古怪熟视无睹,笑着指着一个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孩子,“今日是茵畅的祈福礼。茵畅,来见过你宝璐姐姐。”

被叫到的女孩惶惶起身,她转首看看母亲,向皇穆艰难地堆起一个笑,上前行礼道:“茵畅见过昭元公主。”

皇穆起身回礼,“恭喜了。”说着想拉她一同坐下。

茵畅却像是吓了一跳,微微后退一步,局促道:“多谢公主。”向天后微微曲身,又逃回母亲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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