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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佩清响(1 / 2)

皇穆得意洋洋地站在廊下看碗莲,她十几日前种下的种子已伸出小小花苞。

她命人将碗莲换挪到书房,坐在廊下看逗鹦鹉。

端午节后便要换穿夏常服,宴宴正带人收拾衣服,春夏常服送洗收好,夏常服熏香备好。又命人将紫罗笔杆换做牙管,更换熏香、将画帘换做朱帘,水仙金帘勾换做白玉蝴蝶勾。

皇穆在廊下坐了会儿觉得无聊,让人备好画舫,预备去湖上喝茶看书。遣江添去问问太子从单狐州回来没有。江添应了声是转身欲走,又被皇穆叫住,“命花朝监将竹露清响、照青岚各送一盆至春阳堂。”

江添领命,正欲退下,却听皇穆又问:“消息已传至冯潜那里了吧?”他点头道:“消息三日前便已传了过去。”

皇穆低头玩弄腰间的玉佩,天渐渐热了,她在廊下只坐了这一会儿便觉得燥,她把玉握在手里,觉得凉凉的,十分熨帖。她玩了一会儿,才道:“将花送到殿中的鹿鸣堂吧。”

元羡送冯奥野回单狐州后已近黄昏,与冯举、冯潜等人一同用了晚饭。饭后陪冯奥野在园内散步。

“你这几个月看着结实了很多,气色也好。”

“偶尔跟着他们操练操练,我自己也觉得好像壮了一点。”元羡其实觉得自己不止壮了一点,是壮了很多,但皇穆从未提起,于是他怀疑他只是错觉而已,如今冯奥野说他结实了,他立刻得意起来。

“许久没见到了皇穆了,上次见她,还是个小女孩。小时候看着娇柔,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一点主帅。你与她相处得可还融洽?”

元羡连连点头,“很融洽,她很好相处。”

“你舅舅说陛下命你参习于麒麟殿,有可能是要收麒麟殿为东宫府兵,此事你知道吗?”

“之前茂行也说过这种可能,但如今看来,似乎不会如此。前段时间陛下命我将十率府补齐。如今边境还有战事,我不善征战,将麒麟改为东宫府兵,大材小用了。”

冯奥野点点头,笑道:“那么,太子当得可还习惯?”

元羡羞赧地笑笑,“还好,诸事皆有詹事府及左右春坊协助,不需要自己拿什么主意。”

冯奥野笑,“太子者,承宗庙之重,系亿兆之心。遇事多与臣工商量。皇穆幼时与崇荣太子一同读书,对国政军政皆颇有见识,你有什么不懂之处,不妨向她请教。”

元羡既惭愧,又得意,看着冯奥野傻笑:“她比儿子老练多了。”

“她小时往来紫宸殿极多,经常翻看陛下桌上的呈文,据说她还批复过。”冯奥野想起旧事,脸上笑意更重,“她幼时依恋天君,有一次非要同去上朝,陛下竟就真的带她去了。朝会无聊,她竟在御座上睡着了,陛下一边听众仙奏事,一边留意她不要撞到哪里,后来索性抱在怀里。”

元羡想着皇穆支撑在御座之上摇摇晃晃的样子,心中满是怜爱,“我记得她小时候很受宠。”

“她现在也很受宠,只不过长大了,又做了一殿主帅,不能似旧日那么随性。”冯天妃想起中午祈福礼的事,“世人愚钝,她及笄礼后两次婚嫁皆未成功,于是以为她失宠或者为天君所恶,”她摇摇头,“她从未失宠,更从未被天君所恶,我看她如今,盛宠不亚当日,众人不明所以,行事过于放诞。”她说着讲了中午内殿的事,言语中有元羡少见的淡淡厌恶。

元羡见皇穆一人在小阁内喝茶吃点心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他当时以为她懒得与众人应酬寒暄,一个人躲起来清净,如今才知道她是被人赶出来的。

他听人诋毁议论她时的怒火于是又重新燃起,烧得他几乎立刻就想回晴明馆,他不知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但他想回去。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兽类,兽类的文臣武将谁家添丁,天君都带着她前去探望,她就抱着人家新生的幼崽玩半天。遇到兽类和天君禀报国事,也缠着人家变回原身。”冯天妃想起以前在紫宸殿遇见过几次她攀在狮子、老虎身上不肯下来,把人家的毛揉来揉去,天君口中虽然制止,但眼里一片溺爱纵容。“有段时间兽族朝臣面见天君,都要备一只同族幼兽,若是遇到皇穆就将小兽丢给她玩,好让自己从容奏事。”

元羡想起那日麒麟殿寒龙伤风,很多武将为了御寒变回原身,皇穆眼中骤现的光芒。笑道:“她如今,有限地克制了些。”

“于公,她是国之栋梁,肱股之臣,于私,她是你的妹妹。她如今,”冯奥野停了停,“你对她,不妨多关心照顾。”

元羡点头称是,准备回淳熙时,又被冯举拉入书房,循循善诱一番为君之道,出来时已近二更,他打了个哈欠,看看夜色,正准备命人备车,却见冯铎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睡得酣畅淋漓,身边困得奄奄一息的小童见他出来,赶忙推了推,冯铎一脸茫然地抬头,看见元羡,揉揉眼睛,晃悠悠起身拱手道:“殿下。”

元羡笑,上前捣他一拳,“困成这个样子,还不回去睡觉?你我如今同在淳熙,有什么事非要在这里等我?”

冯铎无奈笑笑,“我有些话必要今夜进谏,殿下若是回去了,我在父亲那里不好交代。”他说着四下看看,“此处乃是阿翁的院子,去我那里吧。”

元羡见他一脸昏昏睡意中除了为难还有尴尬,未做推辞,跟在身后去了他的屋子。

冯铎与元羡在屋内面对面地坐了,起手烧水,煮茶。

元羡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你别忙了,有话快说,我还赶着回去呢。”

冯铎笑:“不差这一会儿,殿下入麒麟殿后,臣与殿下便少相见,如今有机会秉烛夜谈,臣要为殿下好好沏一壶茶。”他说着冲元羡挑挑眉毛:“夜谈之后,抵足而眠。”

元羡捞起案上一个半枯的佛手丢过去,“谁与你抵足而眠!”说着就势起身,“你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回去了,明早还要出操呢。”

冯铎笑:“端午放假三日,我就不信麒麟对殿下这般严苛。”

元羡轻叹了口气,“你要说什么?”

冯铎引茶水入杯,端给元羡,敛容道:“殿下入麒麟殿这段时间,与主帅皇穆相处得可还和睦?”

元羡接过茶吹了吹,喝了一口,皱眉道:“好难喝!”

冯铎错愕地尝了尝,抗议道:“很不错的!”

元羡嫌弃地把茶放下,“可能是麒麟的茶太好喝了,珠玉在前。”说着看向冯铎:“我与麒麟殿主帅皇穆相处十分和睦,情孚意合,不日,便会请母亲寻个合适的人向天君提亲。”

冯铎一愣,对他的坦白颇有些意外,“殿下心意已决?”

元羡点头。

冯铎道:“殿下对她生情,便是浮图讲那夜?”

元羡想想:“对。”

冯铎轻叹了口气,“殿下,她的事,你都知道吗?”

元羡哂笑:“遭人两次悔婚,珊瑚树,夜明珠,将白虎将手臂斩断……”他说着停下来想了想,“还有一些一时想不起来了,但我觉得我知道得不少,哥哥还要说什么?”

冯铎见他言语中带了几分怒意,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启洵,我对皇穆并没什么成见。我不是很喜欢她,但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帅。你说的那些事,其实不是十分重要。只是有两件事,我要说与你知道。其一,是她修习禁术……

他话未说完,元羡便有些焦躁道:“此事我知道。”

冯铎为他在园子里石桌上睡了半个晚上,本就倦极了,见他态度拒人千里之外,心中不由也有些不快,冷笑道:“既然殿下知道,那么容臣请教,皇穆修得是什么禁术,此术为何被禁,皇穆是如何习得此术,除皇穆外还有谁曾经会此术,皇穆上一次施展此术,是在什么时候?”

元羡瞪着冯铎,却不说话。

冯铎幽幽喝了口茶,嘴角升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殿下不是知道吗?还请殿下赐教。”

元羡“霍”得起身,行至门前,却推不开门,他回头怒道:“把门打开!”

冯铎看也不看他,摆弄起案上的香具,“殿下尚未为臣答疑解惑。”

元羡施蛮力再三推门,只觉蚍蜉撼树,那门动也不动。

冯铎见他推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知道自己将话说僵了,心内不禁有些懊恼,正思想怎么回寰之际,门却开了。

元羡全身心奋力与门纠缠,没防备门突然开了,一时没收住力,向外栽去,被门外的冯潜一把环住,笑着说:“阿珩就这么想舅舅,明明晚饭时候刚刚见过的。”

元羡一腔怒意有限地散了散,堪堪站好,正想笑着说点什么,却又想到这么晚了,他守在门外,分明就是偷听,于是草草行礼,冷冷道:“舅舅。”

“阿若,你先出去。”冯潜罔顾着元羡的无礼,冲冯铎摆摆手,冯铎还欲说话,终究作罢,说了声“是”,便出门了,临走,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冯潜在冯铎的位置坐了,将杯中残茶倒了,将水煮沸,新沏了一壶茶。“阿珩,”他将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他见元羡依旧站在门口,语气更加柔和,却变了称呼,“殿下若是宫中事务忙,臣这便命人备车,送殿下回去,若是不十分忙,与臣喝杯茶再走可好?”

元羡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将一走了之的心再三压抑,沉着脸在冯潜面前坐了。

“冯铎不懂事,还请殿下别同他一般计较,”冯潜说着将茶杯推过去,又打开桌上的糖盒,夹了块银杏羹给他,“殿下尝尝。”

元羡见他语气恭敬,脸上的冰冷怒意渐渐消融,讪讪地说:“舅舅别这样同我说话,还叫我阿珩就是。”

冯潜笑:“你我虽是舅甥,却也是君臣,本就该恪守君臣之礼,适才冯铎无状,亵慢顶撞了殿下,臣代冯铎向殿下请罪。”他说着起身,向元羡躬身施礼。

元羡今日宫宴上与众人敷衍了一天,又因为众人嘲讽怠慢皇穆心下不快,刚刚又听说了赐福礼一事,一心只想奔回晴明馆,不想冯举拉着他一番老生常谈,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冯铎又将他禁在房内,如今冯潜与他做作,不管他本意如何,他只觉无比厌恶,忍耐着皱眉起身,向冯潜道:“舅舅勿要如此。”

两人复又落座,冯潜看着元羡,“今日是我让冯铎在父亲那里等殿下的,本想着你们表兄弟之间,有什么话好沟通些。冯潜这些年在青龙任副指挥使,与麒麟打过些交道,演武上输过几场,龙鞠一次都没赢,想来对麒麟,对皇穆,存了些不能宣之于口,小肚鸡肠的成见。四殿对麒麟不服气者十分多,臣这些年,关于麒麟殿,关于皇穆,也颇听到很多话,皆是不好的,便是有些好的,与皇穆也没什么关系。殿下在麒麟殿,可曾见过十二列桨舰?”

元羡摇摇头。

“十二列桨舰,是皇穆的想法,那时候我还在青龙,主帅例会时,她拿在手里摆弄过几次,天君亦让臣看过。当时军中盛行八列桨舰,十二列桨舰一出,众人皆十分叹服。可后来麒麟上奏事却将此事说成是别人的功绩,我私下问了问,这是皇穆的意思。想来是因为她怕四殿有所抗拒,不肯采用。此事后来慢慢传成十二列桨舰是天君的想法,天君做出模型,交给麒麟实现,为麒麟增功。类似之事不胜枚举,皇穆是个十分出色的主帅,她各方面能力较其他四殿主帅,只有余而无不及。木秀于林,堆出于岸,那些关于她的传言,十之八九,是因妒意。但有两件事,臣自觉有义务,使殿下知道。其一,便是禁术一事。皇穆有两把灵枢器,一把为麒麟阙,一把为鹿鸣琴。鹿鸣琴与众所周知的琴操术不同,乃是纵灵术,可操控神识,但似乎对自身亦有损伤,因为这些年除了杻阳一战外,再未听闻她使过此术。臣这些年听闻会此术者只有三人,一个是皇穆,另一个,是则宴。”

元羡猛然抬头,目中怒意、反感愈盛。

“殿下稍安,”冯潜泰然自若地接受了他目光中的咄咄逼人,“除此之外,此术天君亦会。天庭之中知道天君会此术者寥寥无几,是以杻阳一战她操鹿鸣琴使出纵灵术,众人便皆以为她修习了则宴的禁术,臣以为不是。皇穆养在天君膝下几十年,备受宠爱,她会此术,臣并不意外,皇穆虽是个女孩子,但于术法、军事上颇有天分,此术被称为禁术,一方面是因为操纵他人神识之事为□□所禁,另一方面则是十分难习,当年则宴使九州生灵涂炭之际,欲修此术者数不胜数,可最后能习得者,无非天君与则宴。这是第一件臣觉得殿下应该知道,了解之事。第二件,便是先太子崇荣之死。此事各中内情十分复杂,但可以确定,即使不是因皇穆而死,也与她有极大干系。殿下是否还记得,荣懿长公主?”

元羡点点头。

“那殿下可知,荣懿长公主并非真的因病亡故,而是逃出了天庭?”

元羡复点头,轻声说:“依稀听说过。”

冯潜见他面色和悦了些,“长公主一事,究竟如何,臣也是道听途说,不好以讹传讹,说与殿下知道的,不过是臣所确切知道的,皇穆与先太子之死有莫大干系。臣与殿下说这两件事,并非是请殿下离开皇穆,而是想让殿下知道,殿下想与皇穆在一起,道阻且长。还请殿下想清楚,陛下会作如何想,众仙会作如何想,陛下会如何做,众仙会如何做,陛下若是阻拦,朝臣若是劝谏,殿下又当如何?皇穆虽是一殿主帅,却依然是个女孩子,她较容晞大不了几岁,殿下可有护她周全之法,此事传开之时,众口铄金之下,物议沸腾,兰台群起而谏之时,殿下愿意为她挡风遮雨,能够为她遮风挡雨吗?臣听闻,殿下近日已搬至了福熙宫,此事若为外人所知,她会遭人如何议论?”

元羡昏头涨脑地出门,却见冯铎坐在檐下,见他出来,懒懒起身,拍拍衣袍,拱手稽礼,“臣适才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臣已为殿下备好了回麒麟殿的车。”

元羡看着一脸“温良恭俭让”的冯铎,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哥哥……”

茂行宫宴之后就回春阳宫睡了,香甜之际被人粗暴地摇醒,他正欲发作,却发现是元羡。

他揉揉眼睛,看看更漏,“皇穆不要你了?”

元羡推他一把:“胡说什么?”

茂行就势倒在枕上,捶着被子泫然欲泣:“你讲不讲道理?这才几点?你闯进来扰人清梦还动手打人?我要去敲登闻鼓!让陛下给我做主!”

元羡抓住他的手,皱眉道:“你不要闹了!”

茂行一脸匪夷所思:“现在是谁在闹!你当了太子怎么越发不讲道理!”他用力挣扎,不想元羡握得极紧,他竟抽不出手,便对着阁门大喊:“来人啊!有没有人管管麒麟五品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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