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只有自己知道。
他做过所有能做的事了,可是七年缩至五年已经举了杨森所有的能力,对方一定要追究,因为那一刀来势汹汹,差点危害了一条人命,祁家也没有办法让对方松口。
他想过所有能让慕迟痛彻心扉的法子了,可是他没有算到……会这么狠。
造化弄人。
街拍没有事情的起因经过,除了当时的目击者没有人知道慕迟发生了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只有祁国衷,祁炀同样不能理解慕迟为什么会做犯法的事,杀人?慕迟?就像一个笑话,他三观那么正的一个人,心肠这么软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
世界上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就像郑致尧不敢相信祁炀会主动要求治病,这个对他下过无数次杀心的精神病人。
郑致尧站到办公桌的后面,还没有坐下,祁炀已经扔下了一截粗长的麻绳,砸在桌子上,郑致尧抬头看他,祁炀对他道:“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绑紧我。”
心理会所里的东西和道具,永远千奇百怪。
这根绳子,没绑过祁炀,因为他再没来过。
郑致尧拿起绳子在手中把玩,低低道:“这绳子以前就是为了绑你,我以为用不到了,谁知道……”
他看着祁炀,好奇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这件事让他震惊的程度远不止于突然犯了罪入狱的慕迟。
诡异的一切,让郑致尧摸不着头脑。
他试图看穿祁炀的想法,但他不敢确信。
他主动来找他这件事,还是让他不能心平气和下来听他解释。
祁炀道:“我有病,得治,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你和何宇。
祁炀知道何宇想帮他,否则不会给他引荐郑致尧,否则郑致尧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要拯救他,拯救,这个词,他提起来就恼怒,可现在却突然释然了。
因为他承受不了,承受不了他入狱的消息,承受不了他的身边将不会再有他,承受不了……
他真的……不能承受……
“我以为,我受的住的……”祁炀突然发声,语气格外的低沉,眼神愈发空洞,“郑致尧,我真的……”
真的怎么样?
他没说。
郑致尧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忍心打断他,但很不好意思,他必须这么做,他敲了敲桌子,“我们能深入吗?”
祁炀收神,“可以。”
“到怎样的地步?”郑致尧说。
“你需要的,”祁炀抬眸,如千金重石压身,“任何程度。”
何宇在沙发上躺着又睡着了,他眼圈浮肿,这些天不规律的作息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何宇烦躁的起身,浑身难受,拉开窗帘,看外面的海景,再抿抿唇,想叫一声尧哥,才忽然想起郑致尧出门了,何宇回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不出所料,电视机的新闻热议已经转了风向,笼罩黎城一个月的当街杀人案逐渐消沉了下去,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的少年人现在又是怎样的了呢?何宇根本不敢想。
那么一个优秀的人,突然就入了狱,换来的是阵阵惋惜和热嘲一片。
他忽然就想起,慕迟和他来电的那个晚上。
他也不敢猜测,这个小朋友对祁炀用了多少心,被告知真相的那一天又在自己的世界里死了多少次,他面无表情的反应才是最让人难忘的,他是不是绝望到尽头了,所及之处一片黑暗,所以他才会毫无理智的挥下那毁了他青春的一刀。
他的代价太过惨痛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何宇点烟,安静的抽了几根下去。
黎城的人都知道,慕迟是祁家的人,他们不认为这样的富贵人家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就是尧哥也不觉得事情有多大,因为他们都坚信慕迟不需要工作,来日里走出牢狱又是祁家的小少爷,比谁都风光,说他命好,付出点代价也没什么。
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有祁家做背景的小少爷吗?
他不是。
他是心思敏感的孤儿,是无父无母依然努力生存的少年郎,他不被世俗同化,他依然正直善良,依然拼搏无畏,依然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然而付出身心后又再次被打入地狱深渊的他,这代价,未免过于惨重。
仔细想来,他又做错了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群人太过顽劣,祁炀也好,左路也好,亦或者他何宇自己,都是个没心没肺要耍一个未成年的混蛋,他们不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混蛋事做了这么多,何宇也没有过这种愧疚的不能自已的感受,怎么这次就……
香烟被他指甲一下掐断,成为了两截,何宇深深闭了下眼睛,把烟丢进烟灰缸里,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将卡装好,开机,拨了一个电话。
他消失了一个月,从原本的圈子里。
他逃避自己参与过的恶行,终究还是受不了愧疚的折磨,何宇打给了郑致尧,但没人接听,于是他打算自己去,他打算,去趟警局。
“你要哭啊,你不哭爸爸怎么会回来呢?宝贝,听妈妈的话,你要大声的哭,对着妈妈的手机,要叫爸爸,叫爸爸回来,听到了没有……”
祁炀的指尖泛白,他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而他身上缠着的正是那根准备好的麻绳,他昏睡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目憎恶,眼角有一滴水珠顺着犀利的轮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