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莹的确有一些本事在身上。
崔却宵的身体虽然没有一下子好起来,但从前萎靡不振的时候却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这样的感受在崔尽宵偶尔一天清晨去见她,发觉她正在院子里仰头看海棠花的时候变得极为鲜明。
“尽宵?”
崔却宵欢喜地回头,指一指枝上的海棠:“你看,这树开花了。”
她说起话来还有些有气无力,但在崔尽宵看来,她能下来走一走,看一看海棠花,已经是很好的了。
哪怕海棠开到五月,已经是最后一点余晖了。
但花明年总还会开,阿姐的身体也会好起来。
崔尽宵也仰头看去。
那还是她们才来投奔贺家的时候种的,仿佛是贺采的手笔,他拎来可怜的一株树苗,不知道是从哪里淘出来的:“祖母说这院子太冷清,不宜养病,海棠无香,花也好看,可观赏又不呛人…很合适。”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地看崔尽宵:“你…与你阿姐,不讨厌海棠吧?”
崔尽宵眨一眨眼,看见乌莹依旧那身装束,正在廊下喝茶,两个人目光相触,她眨一眨眼,露出个明媚的笑来。
“你阿姐的身体并没有好,几副汤药下去,不过暂且先料理一下表症,让她没那么怏。至于内里的根结,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深挖出来的,我只是教你晓得,我不像那些不学无术的郎中。”
乌莹笑得神采飞扬,顺便握住崔尽宵的手腕把脉:“你太清瘦,气血也没比你阿姐好到哪里去,这样可不行,我也给你抓两幅药喝。”
她是关怀,似乎也有暗示——她已经展现出了能力,崔尽宵答应要给的报酬也该提上日程。
崔尽宵对认准了的事情向来不遗余力,很快便为达成这目标付诸以极大的努力。
这份努力不单设身处地的贺采清楚,甚至连本不该再和她牵扯上多少干系的贺遮也察觉。
贺遮在乌莹到来后与对方见过面,二十出头的姑娘,一派鲜活灵动,和当年离京时候的样子相差无几,见了他,唇抿开笑:“贺大人。”
他对崔尽宵外的人生不出太多兴趣,眼略一抬就垂落,看向自己的手指,语气淡淡道:“冒昧请了姑娘来,是不知道诊金要怎么算。”
乌莹灵动地眨了眨眼:“这个不必您操心,贺夫人已经与我议定了。”
“贺夫人”这个称谓让贺遮有些恍惚,尽管是这个称谓叫他们之间划开分明的界限,却总也让他有几分痴妄的念头。
仿佛她与他还有关。
他慢慢地点头:“您有把握医治好崔姑娘吗?”
乌莹弯着唇:“我有圣女庇护,自然无往不利。”
贺遮缓缓舒一口气,唇扯出个弧度来。
“那就好,劳烦了。”
乌莹不遮不掩地看着他,语气促狭:“贺大人对弟妹的姐姐都这样体贴关怀,真是一个很好的兄长啊——小贺大人一定很敬爱您吧?”
她话里带着促狭,显然对他和崔尽宵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猜测。
这样的问话实在冒犯,但贺遮并没有因此生出半分愠色,只是平平淡淡地笑了笑:“敬爱吗?也许罢。”
敬爱到恨不得杀了他罢。
他想起这段时间贺采与崔尽宵和睦相处的样子,也想起贺采看向他的时候,冷淡尖锐的目光。
他不必费什么心思就能明白,崔尽宵一定是引导着贺采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他。
只是这也无所谓,的确是他居心不良。
也是他教她这么做的。
只是在乌莹到来后,他又一次在崔尽宵那里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于是再次被她弃如敝履。